天儿越来越暖和了，绿油油的花圃里，露出红色小花苞，漂亮得很。
小程希坐着推车，身子往那边探，程妈妈推她过去，她伸出小手抓花骨朵。
还没抓到，一只蝴蝶飞过来了，绕啊绕，小程希大眼睛眨了眨，小手跟着抓。
蝴蝶扑棱着翅膀，飞进屋里，落在图纸上。
纸上是韩氏礼服图样，前襟下摆，画满花样子。
旁边，放着几本关于国外介绍的书。
张绣画下最后一笔，挥手赶走蝴蝶，收好图样，放进包里。
小程希进屋，咿咿呀呀地要蝴蝶。张绣抱她起来喂奶，她眼睛还盯着蝴蝶转呢，哪顾得上吃，实在摁不到怀里，就把她放回推车里了。
“娘，我出去一下。”
程妈妈说：“去吧，待会儿我喂她点儿粥。”
知道她要出门，程超把车留下了，张绣坐进去，司机问，“夫人，去哪儿？”
“韩氏。”张绣系好安全带。
前两天，她去过韩氏，和韩老板初步拟订了合同内容。
服装款式由韩氏决定，而刺绣以及绣花样式，由张绣设计。
合同期间，都不必向对方支付报酬。
另外，后续宣传是一笔大投资，由韩氏来出，所以收益方面，韩氏占七成，张.绣占三成。
关于这一点，她和程超，张小勇商量过。
程超的意思是，要人，要钱，张厂长随便开口。
张小勇说，韩氏只是他们冲出国门的踏板，没必要投资太多钱。应该把更多资金，投入到自己的牌子上。
张绣的想法，和张小勇基本一致，便同意了合同上的条款。
韩氏这一系列的服装牌子，更名为：
韩氏.张绣系列。
张.绣的绣品，几位韩氏高层都见过，没什么意见，只是韩氏设计部对她的设计水平存疑。
这次让她带着设计图去，验过了，正式签合同。
很快，到了韩氏。
见面时间是提前约好了的，张绣看眼手表，还差三分钟。
走进办公大楼，韩老板的秘书就迎过来了，“张厂长，韩老板在会议室等您。”
跟着秘书走进电梯，有个男人也进来了，西装革履，戴副眼镜，很年轻，拿着卷图纸。
“宋经理好。”秘书打完招呼，介绍，“张厂长，这位是我们韩氏设计部经理。宋经理，这位就是张厂长。“
“你好。”张绣伸出右手。
宋经理没有要握手的意思，打量她几眼，目光里带着不屑，像在看土孢子。
她今天穿着条黑裤子，上面是件白衬衣，下面是白色小皮鞋，外头罩着件浅蓝色风衣。
都是程超买的，价钱，她不清楚，看质感倒是不错。
只有挎着的布包，稍显土气。
即便土气，也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电梯来了，宋经理先一步走出电梯，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除了韩老板，还有几位公司高层，然后，就是宋经理。
张绣走进去，和韩老板握了握手。
“张厂长请坐。”韩老板面上带笑，“设计图带来了吗？”
张绣摘下布包，往外拿图。
宋经理把手里的图纸，递给韩老板，“韩总，这是我设计的刺绣图样，你看一下。我觉得，我们韩氏服装，只有我们最了解。听说张厂长常年住在农村，还没上过学，恐怕很少碰触时尚，更别说了解外国人的审美了。”
这话说的，就差把“我看不起你”几个字，放在明面儿上了。
张绣并不生气，如果他真能设计出新颖别致的花样子，用他的设计图，也不是不可以。
坐下说：“那就先看看宋经理的设计。”
韩老板点头，表示同意。
宋经理打开图纸，上面的礼服，是一件黑裙子，抹胸，裙摆鱼尾样式，拖得很长。
一朵玫瑰花，从腰间蔓延到后背，前胸，以及下摆，没有花瓣的地方，就是单纯的黑。
配色简单，没有新意，但是刺绣的时候，深浅不同的红色过渡一下，能弥补，不算大毛病。
本来还算看得过去，生生被一块蓝白红的方块，给毁了。
张绣有点看不懂，指着方块问，“这是什么？”
“这是他们的国标。”宋经理带着骄傲，“我留过学，那边的经济比我们发达得多，加上他们的喜欢的元素，更容易打开市场。”
秘书送上杯水，张绣接过来，放下。宋经理的话，她很不认同，
“我们去国外，是想打响自己的牌子，不是去讨好他们。”
“这不叫讨好，叫适应市场。我们的牌子在国外丝毫没有影响力，不放下骄傲去适应，很难挣钱。”宋经理瞥了张绣一眼，还是鄙视，
“就像张厂长，一没学历，二没有资历，要不是靠……适应程老板，凭什么拿下我们韩氏的冠名……”
“别扯我男人。”张绣不是来吵架的，可是这宋经理说话实在难听，必须和他掰扯掰扯，指着方块问，
“适应市场，是把我们的货品投放到市场中，随市场变化，做出调整。但是，必须保留自己的特点。上赶着的不是买卖，你信不信，加上这个小方块儿，咱们的牌子会一文不值。”
绣上他们的国标，就不只是讨好，相当于对他们下跪，曲膝跪下双手奉上的东西，没人会在乎。
宋经理摇头，“张厂长，你没有见识过他们的经济水平。我们必须放低姿态，韩氏，才有可能站住脚跟，你根本就不了解外国人。”
“谁说我不了解。”这几天，她从程超的口中，还有书里，了解了很多国外的情况，他们确实发达，确实有钱。
可是那又如何，我们的文化，是他们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这就是珍贵的，也是最值钱的。
为什么不能骄傲。
她从包里拿出设计图，打开，还是那款礼服，底色换成了亮眼的天蓝色。
胸前偶有几朵小花点缀，像雨滴散落到腰间，腰间只有一朵，另一侧留白，更容易展现人体曲线。越往下，花朵越大越繁复，拖尾处繁花似锦。
可以想象，换成灵动鲜艳的刺绣，穿它的人，会变成被花朵围绕的精灵，美轮美奂。
办公室一时安静。
宋经理坐下喝水，眼睛看向别处，还是不服。
张绣指着图样说：“礼服款式，已经在向国外的流行趋势靠拢，这才是适应市场。刺绣要做的，是锦上添花，最大限度地展现出礼服的款式优势，和与众不同。”
礼服绣花繁琐，她的绣工们要绣成一件，估摸要几个月，还要确保每一针都不能出错。
心神消耗太大，绝不可能放低姿态，贱卖给外国人。
顿了顿，她接着说：“我希望韩氏.张绣，不仅能在国外站稳脚跟，还能让他们千金难求。”
几位高层对视一眼，忍不住点点头，拍了拍手。
“说得好。”韩老板笑，“我们韩氏，要的是开辟市场，而不是适应市场。合同，现在就签，谁有意见，就是和韩氏理念不同，去财务部领工资，卷铺盖走人。”
宋经理脸有些黑，没敢再言语。
秘书递上两份合同，张绣接过来仔细看过，和上次拟订的基本相同。
韩老板拿起笔，签下合同。
很痛快。
张绣也不磨叽，在两份合同上签下名字，和韩老板握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韩老板说。
这时候，有人鼓了几下掌。
张绣顺着声响看去，鼓掌的人半靠在门框上，厚厚的刘海盖住额头，眉清目秀。
是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