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被发现,刚才的沉默其实不过四五秒,可让人还是紧绷得手心出汗。
黄哥立即回答,“正准备去烧。”
众人的心刚放下来,对方竟又提了个要求,“接视频,我要看看那堆骨头。”
说着电话就转视频打了过来。
对方不容拒绝。
可现在怎么接视频电话?黄哥还被手铐铐着,所处环境也是面包车车厢内。
怎么办?
接还是不接?
一秒之间,林默快速打开黄哥的手铐,人员迅速撤到手机前方,然后示意接通。
接通后的第一句话是质问,“怎么这么慢?”
对方已经觉察出不对劲了。
黄哥笑得露出了他那颗黄金门牙,“原来季老板是个急性子,怎么和我谈的那些女人一样,接晚一两秒钟的时间就质问。”
他也不容对方插话,镜头对准车内地上的那堆骨头,“季老板,你看看,这就是那堆骨头,还带着泥巴,昨晚刚捞出来的,新鲜着呢。”
这人怎么说得好像是到湖里摸藕而不是去捞尸呢?
叶泽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闻山反倒笑了起来,林默怕他出声,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
闻山一怔,抬头看着他的眼眸都快亮出星星来了。
见状,叶泽的嘴角抽动得更疯狂了。
电话那头的人在见到这一堆人骨时,戒备心似乎放低下来。
黄哥再接再厉,“毛头,开车,去焚尸场。”
坐在驾驶座上的民警一愣,随即启动车辆。
这人竟然还擅自加戏。
“季老板,你要这么不放心,等烧骨头的时候我再给你电话。”
“嗯。”就在众人以为这通电话就此结束,正准备松一口气时,那头的人忽然又说:“等等!”
落下的心顿时再次提起来。
那人问:“你坐的是什么车?”
黄哥一愣,再次笑着露出他的那颗大金牙来,“面包车嘛,季老板,咱们干坏事也得有点自知之明,不能开劳斯莱斯奔驰宝马去干这种事,低调点嘛。你说对吧?”
呵,一个镶金牙,戴金链条,浑身打扮得像个金钱豹似的,竟然会劝别人低调,还真是见了鬼了。
车内警察听得满头黑线。
不过,这个人的应变能力还真是……不比贼眉鼠眼的差。
对方似乎也被这话无语了片刻,随便应了一声后挂断。众人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技侦民警说:“定位到了,在泰州。”
林默说:“立即把定位发给罗队,让她带人过去。”
“是。”
他松开了捂住闻山嘴的手,坐到另一边。
叶泽对那黄哥说了一句,“不错啊!我很久没有看到这么配合的人了。”
那黄哥的金牙在警察的夸赞下闪闪发亮,“一般一般啦,这种小场面简直就是小意思。”
叶泽冷笑一声,“是吗?你还挺能。”然后瞬间没有好脸色,把手铐铐在他手上。
林默问:“这个季老板让你去捞的尸体,然后你又让那三个小混混替你去,你知道捞的是什么人吗?”
黄哥说道:“江湖规矩,拿钱办事,别的不多问,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又是拿钱办事?
不知道为什么林默看向闻山,似乎脾气已经忍到一个极端,竟然破天荒地冷笑了一声。
那可真是惊呆了其余众人。
叶泽没好气地说道:“我看你不知道也死得快。”
“是是是,落入人民警察手里,我还是心服口服的。”他倒是一副极好的态度。
林默再问:“这个季老板你见过吗?”
黄哥一开口又是他那一套,“江湖规矩,不问来路也不问姓名的。我没见过他啦!只知道道上有这么个人,神出鬼没的。谁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不过,我倒是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联系我,让我帮他去做这个事。”
我倒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联系我……
这句话在林默的脑海里反复回荡,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一时之间又抓不住那一团乱线的线头,说不清楚哪里怪。
黄哥没有见过季老板,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林默再问,“那你知道这湖底尸骨是谁吗?”
“江湖规矩,不……”
又来。
林默径直打断,“你直接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这具尸骨的身份?他是谁?他怎么死的?他是被谁沉到湖底的?”
他的语气快得有些怒气。
叶泽第一次见他这么没有耐心。
黄哥似乎也被林默突如其来有些莫名的暴躁吓得愣了一愣,“不不知道。”
不知道。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如果抓不到那个叫季老板的人,那所有的一切就又都断了。
车子在公安局门口停下。
叶泽把人带下来后,问林默,“林队,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林默下了车,“没有什么搞头了。叶泽,你留在这儿,把湖底的那具尸骨找全,和这边的交接好。”
一听这话有点不对劲,叶泽问:“那你呢?”
“下车。”林默朝闻山喊了一声,这才转头看向叶泽,“我回泰州。”
说着就走向停在另一边的丰田汉兰达,闻山下车后还朝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叶泽挥了挥手,有些挑衅地说道:“真可怜,你又被抛弃了。”
叶泽简直恨不得在他脸上凿出个大坑来,“林队迟早有一天得被你害死,你算什么狗屁的朋友。”
闻山脸上的笑容分外灿烂,“朋友?我狗屁都不是啊!叶警官,你真是抬举我了。”
说着就转身快步跟在林默身后,刚上车,安全带还没系,丰田汉兰达就冲了出去。
闻山被颠得前后仰了一下,“林警官,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啊?”
林默咬牙切齿,“对,一起死了得了。”
忙乱中闻山终于系上安全带,语气倒是不慌不忙,慢条斯理。
“那可不行,你死了,谁给我送花圈,烧纸钱。清明节好歹也得有个人来祭拜祭拜我。虽然我知道你挺恨我的,但是,我想你应该还是不忍心让我下地狱后还是个穷光蛋吧?”
林默一声不吭,咬合肌紧绷,似乎在极力忍耐。
车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青筋鼓起的手背突然覆上一只手,闻山柔声说道:“林默,我错了,你别生气。”
林默一怔,紧绷如即将从弦上射出的箭的身体突然松了下来。
闻山说:“我死我的,你好好活着。”他轻笑了一声,“何必因为我搭上你自己呢?十六年前是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不想这样的。”
眼睫微颤,胸腔跳动的心脏也微微震动,酸涩闷痛得要命。
车速放慢。
林默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沉默半晌,“那现在呢?十六年前不关你的事,那现在呢?”
车内实在是太沉闷,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闻山打开车窗,冷风顿时凶猛地灌进来,凌厉地刮着他看不出什么神情的面庞,细碎的头发被吹乱。
他看着窗外,已经进入了荒无人烟的高速路,山峰隐在黑夜中,只能看到隐约朦胧的轮廓,“我已经习惯生活在黑暗里了,林默。”
这句话被刮在凌厉的寒风中。
纠缠着呜呜呼啸的哀鸣若有若无地落进林默的耳中。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抽动了一下,这句话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有问题,他真的不是一清二白的,是吗?
闻山关上车窗。
好一会儿,他听见林默说:“你可以不用待在黑暗里。闻山,现在走出来还来得及。”有些发干发紧的喉咙吞咽滚动一下,他说:“只要你走出来,我接着你,行吗?”
闻山笑了起来,“怎么接?到监狱里接吗?”
他把玩着打火机,“咔嗒”一声窜出火苗时,他说:“已经走不出来了,不过,你看,还是有光的。”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默越听越糊涂,整个脑袋都变得异常混乱,不知道是慌张还是恐惧,总之整颗心脏的跳动加快,悬浮着,落不下来。
他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要知道闻山究竟做过哪些事?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秦凯去天堂酒吧就是交易毒品的?他在其中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是只是陪同过去,并不知道交易毒品,还是他就站在旁边看着秦凯交易毒品?
或者,他根本就是毒品交易的其中一方?
线越绕越乱。
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
眉宇拧得更紧。
他正要继续问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罗蓁。
他只得暂时放弃思考闻山的问题,接起电话,“喂,罗队,怎么样?”
罗蓁平白的声音传过来,“扑空了。”
扑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