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从一间简朴的厢房出来,室内空无一人,偌大的房间只有一桌,一床,足以看出这户人家的清贫。
还没推门出去,就听到由远及近的打骂声。
秦宝怡走到门窗边,正想学电视剧里的戳开窗纸,手抬到半空中忽然顿住。
真是傻了,她可以用神识直接看啊。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一群深衣黑帽的白面公公围着着一人奚落。
那人跪在夏季灼热的石板上烤着,爆红的脸上全是汗,像煮熟的虾。
哪怕是这种狼狈的状态,也丝毫不减其貌美。
狭长漂亮的丹凤眼才具雏形,已经能吸引人去欣赏这种雌雄莫辩的美了。
此刻颤动地垂下长睫,遮住眸色。
视线下移寸余,能看见鼻梁一点小痣,仿佛画师绘完整张脸,还舍不得停笔,于是落下的最后一点执念。
“小杂种,还敢跟我们顶嘴犯犟,现在知道几个哥哥的厉害了吧?”
“荣嫔娘娘面前也敢造次,简直不知死活,要是敢弄掉狸猫的一根毛,你这颗脑袋都不够赔的。”
“让他在这继续跪着吧,院子里的差事可还等着咱呢。”
这几个太监的声音太刺耳了,异常尖锐,十分影响人的心情。
也许是奚落够了,他们这才收拾地上的水桶扫帚往一边的小门去。
徒留一个晒得面色黑红的小孩,长跪在坚硬的青石板上。
就在秦宝怡以为他摇摇欲坠要昏倒时,小孩居然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朝这边踉跄走来。
浓丽纤长的黑睫掀开,终于露出那双泛着极端阴郁和隐忍的紫眸,不断挺直酸软疲乏的脊背,如一头狼崽子,步步靠近。
秦宝怡看了看左右,意识到这孩子就是奔她在的这间房来的。
立即捏了个隐匿诀,站到桌边去。
果然,狼崽子来到了门前。
但他没直接进来,而是低头看了眼地上。
秦宝怡也看过去,发现一根发丝,卡在门缝里。
若是有人开门,发丝肯定会有变动。
狼崽子只是扫了一眼,看到发丝还在,就得知没人在他离开后打开这扇门。
脸色未变,用身子把门撞开。
然而只是刚进来,漆眉立即蹙起,盯着地面隐约可见的脚印,视线顺着脚印追溯到秦宝怡现在的位置。
她也发现了。
这狼崽子心眼是真多。
秦宝怡只好收了法决,显出身形:“是我,龙的传人。”
已经说了好几遍,现在完全不会尴尬了。
狼崽子眼神微动,唇角扯出一点弧度:“小辈凃弘基,恭迎老祖驾临寒舍。”
他不自然地屈膝跪下,额骨在地上重重地砸了好多下,地面印上血痕,真是个狼人。
秦宝怡叫停:“行了,我是来帮你的,又不是欺负你,以后别跪了。”
说着,用灵力把他托起来。
狼崽子起身后,也不打算闲着,看到桌上的茶壶,想起今早出去时,茶壶的茶就喝完了。
他便过去提起茶壶:“老祖,我出去打水,一会就回。”
秦宝怡点点头。
狼崽子退至门外,拔腿就跑,动作还能看出几分僵硬,但好歹有了点小孩样。
秦宝怡知道这是狼崽子装出来的,挺有意思。
干坐在这也是无聊,就用神识跟着狼崽子出去看。
看他拿起半个身子高的水桶扔进水里,贯用全身的劲把桶摇上来,其实才半桶水而已。
皇宫要比外面讲究些,打上来的井水要烧开了才喝。
狼崽子又提着这半桶水,晃荡晃荡到破小的灶房,去里面烧火煮水。
柴火烧水也快,只舍得放多多的木柴,火自然旺。
往常一个人生活,凃弘基就是渴死也不会用这么多柴火,但今天不行。
没有犹豫,他把角落里的枯枝烂叶一股脑地塞进灶里,腾起的橘黄火焰点亮那张初露棱角的小脸,摇曳的光影在瞳孔交织。
他在思量什么。
...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才提着滚烫的茶水回来。
“老祖,水还有些烫,您放凉了再喝。”
狼崽子站在桌旁,嘶哑犹如破锣的声音震得耳朵刺挠。
秦宝怡笑了笑,用一根手指吸去茶壶中部分热气,里面的水就变凉了,她自顾自地倒一杯喝下。
“您...您能教我法术吗?”
带着渴求的紫眸,像是被雕刻完美的宝石,呈现在她眼前。
卸下全身的防备,脆弱地仿佛她伸手便可以将两颗紫宝石摘走。
“这似乎是任务之外的要求。”秦宝怡逗逗他:“不如你直接把生死簿给我,我就教你修真。”
凃弘基脸颊微动,牙关暗暗咬紧,权衡过后,他猛地抬起头:“老祖,恕弘基不能答应您,那生死簿是母亲留给我最后一件遗物...”
秦宝怡也不由正色起来:“那我怎么确定你最后又一定会给我呢?”
“可以立心契,有契约在,无论是身死道消,还是黄泉碧落,东西都是您的了。”
他紧绷着身体匍匐在地上的样子当真像一条狼崽子。
秦宝怡颔首:“那就立契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