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天。
从今年开始,楼里生意要红火起来了。
先是十大宗门内部的考核,再是十大宗门联合举办的大比,凡是元婴到筑基的弟子都要参加。
有些临时抱佛脚的三年前就预定了房,现在看着日子一天天临近,赶忙揣着灵石过来闭关修炼,生怕垫底叫人看不起。
寻剑宗内门新晋的弟子来了,他们正好卡在进门的时间点考核,实力肯定是落下一大截的。
这不,一块商量着下山包间高级房修炼,几个人分摊灵石。
五人年纪相差不算太大,所以平时勉强能说上几句话。
其中两人年纪相仿,大家就戏称凃小师弟和穆小师妹。
“凃师兄,你怎么整日都这样板着脸啊,不是让你多笑笑吗?我还没见过你笑的样子呢。”穆小师妹跳着脚走路,时不时环绕在心上人左右。
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凃弘基淡淡道:“师姐比我大,修为又是同阶,应该唤我师弟。”
小师妹一下涨红了脸,骂他是:“木头!木鱼!”
其他三人捧腹大笑,都看出来这是郎无情妾有意的戏码。
来到日中天柜台挑选房间,掌柜正要介绍,就听其中一人急切地指着某间房问:“掌柜,这间房的人什么时候出来的?”
掌柜眯着眼瞧过去,思索道:“好像是今日上午吧,这位出来可闹了不小的动静,我应该不会记错。”
“多谢,大家先开,我去寻个重要的人。”
话音未落,人已经如疾风一般消失在原地。
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四人在外门就认识了,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呢,又看到小师妹跺跺脚跟着跑出去。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这房还开不开了?”
“开啊,万一垫底怎么办?”
“我们三个先把钱付上,他们俩要是还来,再补给我们。”
也只能这样了,三人干脆就挑选了凃弘基指的那间。
进去一看,东西都是崭新的,好像是刚刚翻新过。
掌柜把钥匙放到桌上,跟他们说说:“你们是不知道上一个在这修炼的人有多厉害,闭关整整五年,出来后,房间的法阵都耗尽了,不朽木做的床、桌椅、柜橱都全部变质,一捏就碎。
真是几百年都没遇上这么一个狂人,东家特地重新布置了新阵,叫我们打扫换新,你们算是捡到漏了。”
三人被说得傻眼了。
忽然想起凃弘基的失态。
凃小师弟他...该不会和狂人认识吧?
...
“师兄,你要去哪里呀?”
“等等我。”
凃弘基第一次对人动了杀机,实在是太烦了。
难道看不出他现在很着急,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吗?
如果不是赶时间,他甚至想立即掐住她的脖子,警告她以后离自己远点,越远越好。
凃弘基继续加快速度。
只见街上有一道残影穿梭在人流中,被越过的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又有一道身影从身后追上去。
工门直辖的飞船店铺二重城只有一家,那便是渡人斋。
凃弘基笃定老祖会在这里。
顾不得拨开额前凌乱的碎发,进门便问:“劳烦请教阁下,今日可有一位元婴境界以上的女修来这?”
“你是?”
店铺一般都忌讳被打听顾客的信息。
凃弘基解释:“她是我家老祖,好几年没回去了,家里派我来劝劝。”
主事的点点头:“我帮你问问,稍等。”
凃弘基哪里坐得住,才刚平复好激荡的气息,就听到令人生厌的声音。
“师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的飞船都可贵了,你有那个钱吗?咱们还是走吧,别被人家赶出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凃弘基听她说话总觉得窒息。
“你说话呀?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凃弘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色阴沉:“能不能别管我?你是谁啊,我有家人,不需要你在这里指指点点。”
自封为小师妹的穆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忘了当初刚进门的时候,是谁带你找到住宿的,请你吃饭,看你性格孤僻,带你交朋友的?你这样说,实在是太没良心了!”
凃弘基猛地站起来,拳头捏得梆硬。
只是肩上忽然出现一双手,将他压着重新坐下。
凃弘基抬眸,眼中赤红,却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男儿忽地滑下来,双膝跪地,额头抵在地板上。
哽咽的哭腔带着数不尽的委屈:“老祖...”
凃弘基一跪,穆楠也跟着慌了,跟着跪在他旁边。
“小凃,这些年还好吗?”
“不好,我只想跟在老祖身边...”
穆楠怔怔地看着凃弘基,平时孤僻冷漠的少年居然跟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
她简直不敢相信。
秦宝怡往旁边的座椅上一靠,说道:“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下,有话好好说。”
后面跟来的小姑娘原本要来跟她核对信息,看到这一幕,识趣地避开了。
“是。”
凃弘基站了起来,抬手抹去脸上的涕泪。
虽然现在看到了老祖,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老祖要真的离他而去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跟老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秦宝怡示意他到旁边坐下。
至于地上一同跪着的穆楠,想跪就跪着吧。
她继续听凃弘基说话。
原来,当初她被黑火折腾的时候,凃弘基和木柯因为厢房到期的原因被请出来,但因为牵挂还在里面闭门不出的她,就蹲守在门边好几日,但依然没有等到她要出门的丁点迹象。
木柯被父母传唤回去了,凃弘基就用手里为数不多的灵石去外面开了普通房间,每日都过来查探。
后来灵石用得差不多了,就想着去宗门报道,好歹有个免费的住所。
不过刚开始入门时,事情繁琐,三日才能抽出半日下山。
这五年,他从瘦弱的七岁孩童长成翩翩少年郎,修为炼气突破筑基,前不久被提拔进内门。
因为年纪小,算是炙手可热的好苗子。
秦宝怡也没想到五年过得这么快,当真是恍如隔日。
正陷入思忖中,地上的穆楠受不了两人的冷暴力,出声强调了下自己的存在感。
“老祖,我能起身了吗?我是他师妹,平时都是我照顾他的。”
“你闭嘴!真的受够你了,我有手有脚能自己照顾自己,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凃弘基粗声怒吼,眼底是化不开的阴狠。
像是马上要走火入魔。
“你对你那么好,给你送吃的,送穿的,带你结交朋友...”
“那是我想要的吗?我只想要清净,而你总是一厢情愿地来打扰我?我到底哪里吸引你了?我改还不行吗?”
穆楠像是被渣男负心的糟糠妻,嘴唇颤抖,面色苍白。
秦宝怡闭上眼,抬手扶额。
在穆楠还要继续声讨揭露凃弘基的罪行时,秦宝怡倏然启眸,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穆楠吓得一颤。
寒夜般幽冷深邃的眸中,似燃动着跳跃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