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
穿行四时之景,最后踏入夏镜,来到炼器课堂。
室内温度极高,连窗外那块绵恒千古的雪峰都因此消融。
炼器室跟炼丹室一样偏,因为要引地火。
课堂旁边就是煅烧炉所在的炼器房,坐在蒲团上,屁股都是热的。
讲课的赤日真君身姿高大魁梧,红脸低额,头发不同其他道君,剃成钢针样的寸头,长相是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的那种普通,耳垂很大。
最特别的是那双炼器师标配的粗壮手臂,充血时,跟瘦弱男子的腰一样粗。
此时已经上课了,赤日真君面上带着淡淡的厌烦,他本人十分不耐给人讲课。
这课本来也不是他来讲,只不过师父有事,叫他过来代两周。
扫了眼书上的文字,动了动唇,硬是觉得张不了口。
炼器课还看什么书,挥锤子干不就完了?
烦躁地使劲抓挠头皮,粗声询问底下的学子:“器用的材料都认全了吗?”
各种回答都有,可见资质良莠不齐。
赤日更烦躁了:“你们连材料都没认全也敢来上我师父的课?当初我仿造‘巨阙’,光用剂钢铸剑,被师父劈头盖脸一顿骂,知道为何吗?”
秦宝怡是真不知道,其他人也是半吊子。
赤日嗤笑一声,解惑道:“光用钢铸造剑,剑容易折断,要以熟铁做剑身,钢为剑刃。
你们还是趁我师父回来之前,把这书中的材料认全了,还有铸造时的火候、温度、气压等条件。
课我就不讲了,万一你们没学好,师父反倒怪起我,那多冤枉,不如跟我去隔壁直接上手,或许还能学点实用的。”
一行人立马转移去隔壁。
...
炼器房没有蒲团,温度高到干燥的物体能无火自燃,在场的人修为都在筑基之上,还算能站住脚跟。
取代蒲团的是一个个铸造台,呈圆形拱卫中间的黄铜色煅烧火炉。
火炉高及房顶,最少有十米,炉顶伸到屋檐外,让白烟随风去,飘不进室内。
主体占据半个室内空间,是一个巨大的炉灶,灶膛内火光熊熊,热浪滚滚,光是隔着厚实的外壳、耐火砖,就能隔空感受到侵袭而来的高温。
赤日站在火炉的进料口跟大家说话:“这里面是我昨天添加的黄铜矿、碎金和废金属,煅烧够二十小时,可以取出使用了。
一共五十个槽,够你们分的,我先展示一遍,之后你们自己动手。
我也不为难你们,今天就制造一面古铜镜吧,主要练习捶打技巧和姿势,看好了。”
话音未落,他便抽身去出料口取料。
徒手拧开控制阀门,金属就缓缓流进容器中,冒出大量热腾腾的气体。
赤日不说话了。
下颌绷紧,飞快地将液态金属倒在铸造台上,液体流下来呈不完美的圆形,稍稍凝固成型,放进旁边的淬火槽冷却。
“再跟你们介绍这个盘石水,配比书上有,自己看。若不用这水,铜镜就是普通的铜镜,若淬这水,那铜镜就有了防身的功效,可避邪。”
说着,高温金属被浸入水中,冷水立即烧成开水,咕嘟咕嘟沸腾起来。
产生的气体吹起水泡,不断炸开,热水飞溅。
赤日是早就烫习惯了,裸露出来的手臂隐约还能看见浅浅的大小疤痕,此时面不改色。
“淬炼十息取出,上锤子,看我握捶的姿势。”
秦宝怡看去,暗暗记下。
半米长,千钧重的特制云铁锤如疾风骤雨般密密麻麻捶打在黄洞上,快到连她都只能看到残影。
阵阵剧烈的破空声好似上好的丝绸被人用力扯断。
赤日忽然停下。
“以前铸造铜镜的要点是,镜面大则铸造成平面,镜面小便铸造成凸面,再增损镜面的高低,使镜面小却也能照全人脸,这是古时工艺的精巧智慧之处,如今少有了。”
说完又是一阵又脆又响的敲打声。
有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向四周扩散,黄铜本就不算太硬,应该是那些废金属的原因。
约莫十分钟,黄铜镜的雏形已经好了,他给自己挑的这块才婴儿巴掌小,肯定是照不全他自己的脸,所以打成了过度的凸面。
之后就用磨砂纸、磨石、磨膏和打磨皮革开始磨镜,提高镜面清晰度的同时,打量镜面高低,最后需让人脸和镜面大小相似就算完全了。
“时间不多了,我磨我的,你们赶紧去取料铸造,下节课我要验收成果,两节课连个雏形都搞不出来,趁早退课,省得自取其辱。”
赤日之后便不管他们了,专心致志的干自己的事。
这堂课一共四十七人,一个个小心翼翼去取,看上去需要等一等。
她没想插队来着,但大家还是自觉地给她让位置,就很棒!
控制阀打开,出料多少完全看运气。
秦宝怡接了满满一槽,肯定是要打造成平面了,难度不算大。
回到铸造台,按照刚才所学的教程捶打,镜面逐渐扩大,已经趋近于盆,秦宝怡意识到不对,赶紧停下大力,轻轻地修饰平面。
悄悄用力把不规则的边缘摁进去,伪造成圆形,接着开磨。
先用磨石,把完全看不清的镜面磨成模糊画质,再用磨砂纸提升到高清720p,最后用磨膏和打磨皮革,画质飞升至超清1080p。
她的课堂作业是完成了,周围还是一片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秦宝怡放眼望去,惨不忍睹,有些人跟她犯了差不多的错误,那镜面都薄得不像样了,待会还磨什么?
还有敲成凹面的,是脸不够大,还要放大?
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