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是父与子之间一次寻常的对话,沙漠广阔的天空也盛不下过于寂寥的神威。天空就像倒扣了一盆墨水,淅淅沥沥下起了墨绿色的雨。
漫天弥漫着侵袭入骨的冰凉,填充燥热沙漠的每一丝空隙。似雨非雨的水珠滴落在沙土中,击打出凹陷打着旋的漩涡,却无法浸染少年衣角的分毫。
当然,「父亲」也是。
他们近在咫尺,遥相对望。
“这还是你第一次出现在剧本之中。想来是隐于幕后寂寞难耐,也想要出面露上一脸?”神千落第一个开口,如沐春风的得体微笑却并没有打动祂。
旁人远远瞻仰,而光影影绰,模糊不清,唯独身前的少年能够看清「父亲」真实的面容。
毕竟他贵为神明,也是当今世上唯一获得资格面见他的神明。
他感受到祂在默然中毒蛇般粘稠的深沉目光。
「花神之死,是你所为?」
“自然。”少年淡然点头,几乎没有迟疑,“追寻禁忌者,必将葬身于禁忌。更何况,这也是…”
他说着,嗓音微微压低,无人得知他语意最后的寓意。但「父亲」对上了他的视线。
显而易见,祂有着一双阴鸷狭长的丹凤眼。隐约可见的五官深沉雍容,不见底的眼底泛着星空深蓝的色泽,如雾色迷蒙了秋日的潭水,又略显阴沉。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交锋,祂将视线滑落,如墨般沉沉归咎于少年的胸膛:「你不止把身体,给了时间。」
“怎么会呢?”直面着高位者的质疑,神千落稍稍垂眸,语气不紧不慢,指尖稍许弯曲,“若非那样的艺术品,应当再无…”
话未说完,少年神情一沉,在唰然狰狞的长鞭压迫之下瞬息后退。竹箫这一刻绽放出耀眼的锋芒,平稳挡住了抽打下缠绕的长鞭。
一人一箫,沙暴阵阵,恍若阴天之下唯一的亮色。
「项链。」
祂的语气加重了许多,无言中,长鞭彼端的力量增强,天地间恐怖的压强也以几何倍数的趋势增长。
紧紧握住手中嗡鸣的竹箫,神千落略有些讪讪地眨了下眼睛,露出无辜的表情:“嗯?”
「父亲」大抵冷笑,侧眸抬手之间,无形无色的某扭曲力量陡然横扫过整片大陆,他似乎在感知着什么,只不过瞬息后抬眸,嗑了砂纸的粘稠嗓音冷到冰点。
「死域…原来是这样,影子所言,分毫不差。」
祂在这一刹手腕一抖,长鞭松了竹箫扬在呼啸的尘沙里。神千落也瞬息压低了身体重心,似乎在计算着时刻逃离,目光温温淡淡瞥向身后时,看到了紧张到屏住呼吸的众人。
在他们动手的那会,围在外围的人或神就全神贯注地关注着这场旷世的战争。表情或是七上八下,或是忐忑不安,又或是震撼忧虑。
这应当是属于当今巅峰势力的两位代表人物的争执罢。
有一搭没一搭地分心想着,神千落不出所料获得了来自父亲大人一份散发着怒意的偷袭。虽然他早已有所准备,倏地后退的这一霎,还是略感意外地撞上了骤然拔地而起的虚空屏障。
少年稍许挑眉,白衣猎猎借屏障之力飒然回身的同时,恍若撕裂空间的长鞭紧随而至。
不过他已然盯上了高空核心的「父亲」,箫音在狂风中忽地肃杀,滚滚火焰以神明为核心,好似点燃天空。
「你深入渊下宫拿回竹箫…是为了与我的这一战。」
“我和父亲,终究到了这一步呢。”灵魂又隐隐有了混乱的疼痛,神千落与祂几经交手,淡笑之时,轻而易举闪身到沙漠之中,这才察觉到不知何时包围两侧的众人。
少年眸色微沉,嘴角却是一翘,一副意味不明的姿态:“祂才是更大的威胁,诸位与我联手如何?”
纳西妲眼神坚定,攥紧垂落胸口的某物,毫不动摇,义正辞严:“我认为,你的威胁更大哦。”
她说着转头瞧向阿佩普,背对天空的阴影里眸色翠然:“你说对吧,阿佩普?”
“当然!”阿佩普立刻冷哼,抬高许多触手,举起攻击就要朝神明砸去,“多说无益,留下你的性命!”
“你果然是箫神。”围观的四只人类连忙举起武器,有模有样地浅浅参与一波这伟大的旷世之战,散兵甚至双手抱臂,发出了‘啧’的不爽冷哼。
神千落大抵实战经验丰富,轻轻易易一个侧身躲开了围攻。阴影深处,少年似是无言笑了,骤然升空迎击「父亲」的刹那,隐藏在层层叠叠赤王陵中的奇怪装置猛地升起贯彻天空的光芒。
轰鸣声震耳,突如其来的光柱就像棒槌敲碎镜面,一整个打碎了酝酿已久的通天屏障。星辰般细碎的光尽数碎在天空之上,好似一场极美的雨。
至少高高在上的祂的表情是冷了下来的。
突然发觉异常,仓促现身战斗,比起毫无预料的自己,神千落显然早有准备,甚至在装置中借助了七神之一的力量……
等等,七神?
终是略感错愕地抬头,「父亲」时至此时这才惊觉,草之神纳西妲,草之龙阿佩普,人之子的几位人类的攻击…
为何是打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