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主屋,石榴便闻到了一股子恶臭扑面而来。
早晨光线昏暗,主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石榴垂着头,忍着令人作呕的臭味,小声问道:“许姑娘,奴婢石榴前来给您洗漱。”
还是没有人回答。
石榴等了半刻,她小心的抬起眸子,偷偷向着床上瞧。
就见许娇静静的躺在床上,直挺挺的。
石榴虽然心有疑惑,却也小心的靠近道:“许姑娘,奴婢石榴前来……呕!”
石榴终是被床上那恶臭给熏得呕了起来。
她小心的放下铜盆捂住嘴,很是奇怪许娇怎会如此平静的躺在如此熏人的恶臭里。
印象中清冷娇斥的声音并没有响起,石榴惊奇的抬起头来。
许娇有些肿大的面容赫然出现在眼前,她闭着双眼口唇大张,原来粉白的脸上此时已现出青紫的尸斑。
石榴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震得尖叫,她“啊”的一声坐倒在地。
门外的海棠被石榴的声音惊醒,她见身边的铜盆不翼而飞,慌忙连滚带爬的进了主屋。
石榴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她本欲再喊,却被身后突然伸出的一双手,将嘴死死捂住。
石榴双眼含泪,死命挣扎:“唔,唔……”
海棠见按她不住,忙凑近她耳边:“别叫,再叫咱们俩人的命便都要保不住了。”
听着熟悉的海棠声音,石榴停止了挣扎,她眨了眨一双大眼,慢慢的点了点头。
温热的眼泪滑过手掌,海棠定了定心神,慢慢放开捂住石榴的手。
随即她放开嗓子,成慌成恐的道:“奴婢该死,冲撞了许姑娘,还请许姑娘原谅。”
石榴看了看海棠淡然的脸,和床上早已死去多时的许娇,一时惊得怔在了原地。
见石榴怔愣,海棠不欲多说,她向海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快速的走至门边向着四周看了看,见无人过来,才松了一口长气。
小心的将门合上,海棠转回身,便见石榴坐在地上默默流泪,她叹了口气,慢慢走回石榴面前。
锦被下许娇的身体传出阵阵恶臭,海棠熟练的拿了帕子掩住口鼻,将怔愣的石榴拉了起来。
两人跌跌撞撞的行至衣柜间的暗影里,海棠看着石榴认真道:“好妹妹,今日所见,便将它当做一场梦境,待梦醒了,将它忘记就好,知道吗?”
石榴惊魂未定,流着泪道:“姐姐,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海棠沉下脸来:“做什么还要多问,你看到的不过一场梦境,醒来了忘了便罢。”
她见石榴还固执的望着自己,叹了口气道:“多说无益,只会徒增烦恼,闹不好还会惹来祸端。”
石榴一双大眼直直的看了海棠好一会,终于明白过来,她一把抱住海棠,无声的痛哭了起来。
海棠一瞬间破防,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
海棠由着自己和石榴放纵了一小会儿,便止住哭,她擦干了眼泪。
她将石榴扶正站好,认真道:“好了,擦干眼泪,回去再睡一觉,醒来便又是新的一天。”
石榴看着海棠暗沉的脸色,和熬得通红的眼,不由再次落下泪来:“姐姐,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呀?”
海棠听后一怔,随即挤出一抹笑来:“姐姐我好着呢,钱管家说过,这事儿过后便会放我出府,再也不用侍候人,看人脸色过活了。”
石榴一把拉住海棠的手,又哭又笑:“真的吗?”
海棠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当然是真的,待我出了府,便找个踏实肯干的嫁了,到时候日子不知道有多甜蜜。”
石榴一边流泪一边道:“那待我休沐,便去找姐姐玩,倒时姐姐可莫要嫌弃妹妹没有眼力。”
海棠忍着泪水点头:“快些回去吧,过会儿钱管家便会派人来收尸,莫要叫人看见你已参与其中。”
石榴抬起脚步,一步步走向门口。
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石榴看见屋里的海棠惨白着脸,全身隐在黑暗里,仿佛随时可能被吞没。
只一双细白的小手向着自己挥了挥:“快走吧。”
石榴擦干泪水,踏着一地雪白的花瓣,快步小跑着回了自己与海棠居住的屋子。
栓上房门,石榴颤抖着爬到榻上,一把用棉被盖住了头脸。
主屋里,海棠刚刚拾起地上的铜盆,便见钱东拿着帕子捂住口鼻推门而入。
钱东的身后跟着两名满脸横肉的壮汉。
两名壮汉满脸狠厉,其中一名脸上从左眼到右脸满满一条赤红的伤疤,看得人触目惊心。
那名壮汉状似无意的看了看傻站着的海棠,她便被来人那狠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铜盆。
钱东见海棠直愣愣的站着,凌厉的眼峰便向她使来:“还不快滚,没眼高低的东西,这屋子里头得的是疫病,你不要命了!”
见海棠跌跌撞撞的跑了,钱东对着两人道:“快些将那床上的人拉走,莫要惊动府里的任何人。”
两人应是。
海棠隐在屋外门廊处,木然的看着两人将许娇带人带被,用草席捆了两捆,便轻轻提了出去。
临出门,钱东给了两人两张银票:“这人得的是疫病,会传染,速速带去城西乱葬岗,一把火烧她个干净。”
刀疤脸壮汉接过钱东手里的银票看了看,粗嘎的嗓音如同被滚烫的石栎划过:“您放心,此事保证万无一失。”
钱东点头,淡淡的挥了挥手。
待两人走后,钱东一手拿着帕子,看了看远处躲着的海棠,向她招了招手。
海棠低着咬着唇小心翼翼的走近。
钱东看着海棠惨白的脸和通红的眼,慢慢道:“这两日你也累坏了,回去好好歇上一歇,晚些时候去府里各处走动走动,唠唠家常。”
海棠含泪躬身:“是,奴婢晓得了。”
钱东悲悯的看了海棠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可怜见的,下去吧。”
海棠颤抖着埋下头去:“奴婢告退。”
钱东看也不看海棠离去的背影,慢慢将手中的帕子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