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声鸡叫响起,城西穷巷破败的府门里,走出一名粉衣女子。
宗国慧拢了拢身上的粉红衣裙,三白眼直直的看着前方,眼里尽是一片冷意。
昨日宗平辉回来,被宗国艳拉去主屋,一通哭诉下来,硬是将自己训斥了一顿,自己竟是连话都未能插上一句。
她紧紧攥住手中的山水玉佩:看着不怎么起眼,摸着却怪舒服的,也或许能值几个钱,先换些银两急用。
来到城中最大的当铺,她看了看高耸的角楼,咬了咬唇,便入了楼内。
店小二正在洒扫,见一大早便有客人上门,忙一路小跑着迎上前来:“这位客官,您是有什么需要吗?”
宗国慧看了眼店小二,淡淡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小二看了看宗国慧一身打扮,殷勤着将她引到桌边坐好,便向着后屋去了。
不一会儿,一名五十岁上下的老者缓步而来。
那老者看了看桌旁的宗国慧,淡淡道:“不知这位客官找鄙人有何要事?”
宗国慧伸出手,将帕子里的玉佩露了出来。
“劳烦您给掌掌眼。”
老者小心的接过山水玉佩,放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
在看清了玉佩上好的质地时,老者看了看宗国慧,又行至灯光亮处,将玉佩对着灯下照了照。
宗国慧亦步亦趋的跟着老者,轻声问道:“怎样?”
老者点头:“是上好的和田玉佩,不知姑娘死当还是活当。”
宗国慧抬眼,看着老者问道:“死当怎么个说法?活当又怎么个说法?”
老者看了看宗国慧道:“死当这个数。”
他伸出一个指头。
宗国慧看着老者的手势咬了咬唇:一百两是不是太少了点?
见宗国慧似是不懂,那老者又加了一句:“一千两。”
宗国慧闻声,双眼不禁一亮,她一把抢过那枚山水玉佩,贪婪的看了起来。
看着白白净净的,哪里能看出竟能价值千两文银?
她转了转眼珠,问道:“那若是活当呢?”
老者淡淡笑道:“活当减半,文银五百两。”
宗国慧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缓缓的道:“活当,日后手头宽裕了,我再出钱赎回来。”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
做好了一切手续,宗国慧拿了银票,慢慢的走出当铺。
街上人来人往,宗国慧怀揣了五百两银票,感觉阳光竟如此温暖。
去成衣铺子里挑了两件合意的衣裙,又买了两盒平时舍不得用的胭脂,她高高兴兴的向着徐府行去。
上次自己的衣裙破碎,在小姐妹郑春的手中借了十两银子,如今有了,便先去还了。
转过街角,远远的便见郑春领着小丫鬟冬儿迎面行来。
冬儿欣喜的看着郑春发间的珠花道:“小姐,这珠花真漂亮,趁得您肤白如雪,愈加貌美了。”
郑春啿怪的看了冬儿一眼,淡淡道:“这便好看了?若不是银子不够,刚刚那个石榴红的才趁肌肤呢。”
冬儿气道:“小姐还说,那宗国慧算是什么东西,才见了几次,便张口借钱,可这都多久了,不还钱不说,竟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郑春笑道:“我不过一时心软,一个小官儿庶女,长得丑也便罢了,竟连件像样的衣裙都没有,你说可怜不可怜?”
冬儿捂嘴笑道:“可怜,真可怜。”
两人说笑着走了过去,谁也没有注意到,街头转角处,宗国慧气得通红的眼睛。
她看了看手里拿着的两盒胭脂,回到刚刚的胭脂铺子便退了一盒。
拿着退回的碎银,她冷笑着转身进了街边的小书坊。
天盛民风开放,小书坊里各色画本子应有尽有,甚至有的老板为了区区碎银几两,按照客户的喜好来增添画本子内容的也不在少数。
不一会儿,宗国慧便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 。
想要出人头地攀上国公府的世子,便要将他先拉下神坛。
她看了看徐府的方向,淡淡的嗤笑一声,拎着新买的衣物便回了自己城西的家。
与此同时,太和殿上,春英手持浮尘,尖细的嗓音悠扬的响起。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沈岚青抚着受伤的胳膊,抬步上前,朗声道:“父皇,儿臣参瑞亲王沈岚康私德败坏,纵欲亵玩致人死亡。”
府中名单丢失,沈岚青提心吊胆的等了几日,见沈岚康并未有所动作,想是那厮因为玩乐又耽误了正事儿,不若自己先将他扳倒,杀他的措手不及。
如若此后沈岚康拿名单出来,自己也好有个对策。
太子沈岚忠闻言,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沈岚青,淡淡道:“恭亲王可是发了癔症?竟要当堂告发王弟?”
沈岚青抬了抬受伤的胳膊,漠然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沈岚康目无法纪,私自从教坊司带走犯人之女,回府亵玩致其死亡。”
沈元昌听后怒火中烧:“混账东西,何人给他这么大的胆子,教坊司的官女子也敢无昭带走?”
沈岚德忙一同跪下道:“父皇,七弟虽喜玩闹,却也知道分寸,想是六弟弄错了人,才会有此乌龙。”
冷眼旁观的沈岚策上前一步,缓缓道:“父皇,人命关天,儿臣相信六弟不会无故冤枉他人。”
沈元昌看着跪了一地的儿子们,缓缓道:“老六,你如实说来,如有半句虚言,朕拿你是问。”
沈岚青跪得笔直:“是,父皇。”
他轻蔑的看了看一旁的沈岚德,举起三根手指:“儿臣发誓,此事如有半句虚言,儿臣愿听父皇发落。”
沈岚忠和沈岚德一听到此时,不由互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震惊来。
这个小老七,这回竟桶了这么大个篓子,这谁人能救你?!
沈岚德向前跪行几步:“父皇,七弟年幼丧母,养成了混不吝的性子,一时做错了事也是可能的,求父皇看在母妃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吧。”
沈元昌想起已故的郁妃,终究还是不忍心从重发落。
他摆了摆手 :“此事便交由宗仁府全权……”
沈岚青上前道:“父皇您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不能看着沈岚康如此一错再错下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供词,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这份是瑞亲王府大丫鬟石榴的供词,父皇若是不信,孩儿还可将石榴带上来,当堂对证。”
沈岚策淡淡拱手:“父皇,您自小便教导孩儿,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今却要为老七破了这规矩?”
春英看了看沈岚策,又看了看皇上松动的眼神,终是上前接过了沈岚青手中的供状。
沈元昌一目十行的看完,他看了看眼下最中意的儿子沈岚策,终是缓缓道:“此事交由大理寺全权处理,褚相督办。”
褚烨和巩知遇上前一步:“微臣遵旨。”
众皇子行礼:“儿臣遵旨。”
沈元昌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疲倦的抬了抬手:“都下去吧,褚相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