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太子东宫里,礼亲王沈岚德站在太子沈岚忠面前,艰难的开口。
“殿下,老七从小被母妃宠得有些无法无天了些,但他胆小忠义,并不会无故伤人性命,想是那官女子本就有疾,才会于房事中刺激死去。”
沈岚忠叹了口气道:“教坊司的官女子皆是罪臣之女,想要怎样不行,做什么非要费尽心思弄出来,明知父皇最是痛恨没有分寸之人,他偏偏竟还要触父皇的逆鳞。”
沈岚德被睹得哑口无言,看着沈岚忠欲言又止。
沈岚忠见沈岚德并不死心,他有些为难道:“父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老七交由大理寺,想来也是思虑再三的结果,怪就怪那官女子早不死晚不死,怎么就偏偏死在了老七的床上。”
沈岚德见太子殿下避重就轻,急道:“殿下,老七与我一母同胞,我怎能看着他如此见死不救?”
沈岚忠拿起桌边的茶盏,亲自给沈岚德倒了一杯茶。
“老七什么性子大家有目共睹,父皇只怕也是一时被气极了,才会交由大理寺,想是过两日心情好了,咱们再去求上一求,便能从轻发落。”
沈岚德沉下眸子,看了看手中茶盏,慢慢的坐下喝了一口。
沈岚忠转身行至窗前,望着窗外的明月淡淡道:“朝堂上的情形你知我知,如今老五风头正盛,你我又何必在此时触了父皇的霉头?”
他淡淡道:“老七的性子迟早惹祸,如今这次让他吃一吃苦头,也算给他留个教训。”
沈岚德想到沈岚康自做主张,私自发布江湖令招江湖人士去恭亲王府行刺杀王爷的蠢事,急切的心便慢慢沉了下去。
他缓缓放下茶盏,起身道:“即如此,臣弟告退。”
沈岚忠转过脸,淡淡的点了点头。
沈岚德踏着无边夜色,心绪复杂的走出了太子东宫。
与此同时,华清宫里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们低垂着头跪了一地。
皇后赵晚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混账,那沈岚青算个什么东西,他也敢拿老七开刀!”
赵晚气得胸口起伏:明知道那小老七是太子身边的人,竟还明晃晃的当面捅人刀子,简直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
士可忍,孰不可忍!
茶盏落地被摔了个粉碎,碎片溅到附近一个小宫女头上,只一瞬间便血流如注。
那小宫女颤了两颤,强忍着疼痛将头埋得更低,一声不响的跪伏下去。
赵晚看着那小宫女流下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她皱眉呵斥道:“晦气!”
赵晚的管事姑姑于秀儿上前,一脚将那小宫女踹倒:“愣着做什么,跪在这儿碍娘娘的眼,自己下去慎行司领罚。”
小宫女被踹得头晕眼花,她忍住哭声不住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娘娘放奴婢一条生路吧。”
赵晚神色漠然看着磕头不已的小宫女,带着长长护甲的手轻轻抚了抚鬓边。
秀儿看着自家娘娘脸上神色,厉声道:“来人!将这小宫女拖下去扭送慎行司,不必再送回来了。”
她看着赵晚面色稍缓,上前规劝道:“娘娘,您莫要生气,唯今之计,只有弄明白事情真相,才有可能反败为胜。”
赵晚闻言微微一顿,她看了看于秀儿道:“秀儿,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于秀儿转了转眼珠道:“七皇子府中出的事,当然是问他府中的人,不过……”
赵晚盯着她道:“不过 什么?”
秀儿小心的看着赵晚的神色,慢慢道:“不过七皇子府中知晓内情之人,如今怕是都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牢里。”
赵晚看了看面前的秀儿,思忖着问道:“今日皇上歇在哪里?”
秀儿道:“听小顺子回来说,皇上今日还是歇在了刘美人那里。”
赵晚轻蔑的哼了声:“我竟不知那往日里沉默寡言的刘喜竟有如此手段,能让皇上一连三日宿在她房里。”
秀儿上前几步,小声道:“皇上对您宫里的粗使宫女宠爱有加,那陈贵妃此时只怕早已气得癫狂。”
想到老皇每每与自己宫中闲坐,便被陈贵妃以各种理由叫走,赵晚保养得当的脸上便露出一抹由衷笑意。
她轻轻出了一口长气:“还真真是出了哀家的一口恶气来。”
秀儿顿了顿道:“只是,这刘美人儿却有些恃宠而骄,这才几日,便不来宫中与娘娘请安了?”
赵晚想了想刘美人儿略有些普通的脸,淡淡的嗤笑一声:“容她再蹦跶一阵子,如若不听话,再收拾她也不迟。”
区区一个刘美人,哪里值得自己生气窝火,待它日皇上的眼看向她人,自己便能轻而易举的将其抹去。
就如同之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她轻轻的笑了笑,俯首在于秀儿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于秀儿便慢慢的点了点头。
赵晚看了看下面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淡淡道:“叫他们都退下吧,今日不用在跟前侍候了。”
太监宫女们如蒙大赦,他们低垂着头,快速且无声的,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夜色如墨,天盛皇宫西华门旁的角门,静静的打开一条缝。
守门之人看了看门外,沉默的放两个被黑色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快速的走了出去。
两人快速通过角门,坐进早已等在门前的黑色马车。
马车碌碌而行,缓缓向着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于秀儿摘了自己的帽子,又去整理赵晚被宽大斗篷弄乱的头发。
“娘娘,那巩知遇看似古板,没想到却如此通透,奴婢才送去了信儿,他便给娘娘放了行。”
赵晚淡淡笑了笑,保养得宜的眼角滑过一丝淡淡的细纹:“能坐到他如今的位置,又如何能是古板又不通人情之人?”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精美的护甲,淡淡道:“不过……,这个巩知遇还真有点意思,待哪日得空了,哀家便去皇上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于秀儿笑道:“是。”
赵晚掩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流出困倦的细泪。
秀儿膝行上前,轻轻跪在赵晚身后,给赵晚捏起肩来:“这个七皇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害娘娘还得受累走这一趟。”
赵晚享受的闭上眼:“行了,让哀家静静。”
秀儿瞬间收声,手下力道更加轻柔。
车夫训练有素,只一会儿,那黑色马车便到了大理寺的门前。
秀儿替赵晚带好宽大的帽子,确认再三后,扶着赵晚下了车。
大理寺的官兵目不斜视,一路将两人送到关押七皇子的牢里。
沈岚康穿着雪白的里衣,潦倒的靠坐在身后铺着的厚厚稻草上。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惊喜的睁开通红的双眼:“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