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司少峰和十三在此,一定会发现,那个又破又小连牌子都没有的小书屋,便是他们之前买到香艳话本子的那一间。
书屋老板黄时一见宗国慧进门,忙笑着迎上前招呼道:“姑娘可是要买书?”
黄时头发蓬乱,胡子拉碴,额前的乱发已经遮住双眼。
他从小便喜爱看书,寡母辛苦一生,见儿子小小年纪便整日捧着书本看,便舍了家财供他上学,一心想着自己的儿子能高中状元。
寡母盼儿高中的心意养得黄时好吃懒做,长大后,他更是拿着母亲卖命的辛苦钱肆意挥霍,整日里和胡朋狗友吃喝玩乐。
不思进取的他,只京里的春试秋试便考了十几场,偏偏一次都没能考中。
两年前得知真相的寡母一气之下撒手人寰,三十多岁的他一事无成,毫无生活来源让他不得不写些酸诗淫画卖了糊口。
宗国慧理了理刚刚顺好的头发,一脸高傲道:“黄老板,才几日不见,您便不认识我了?”
黄时撩起额前的乱发,露出一双绿豆大的小眼,他上下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宗国慧,热络道:“哟,原来是宗姑娘,快请快请!”
上一次香艳话本子大卖,便是这宗姑娘提供的素材,托那香艳话本子的福,这几日来上门的客人明显多了起来。
他用得了来的那些银两,在城北的勾栏院里耍了好大一顿威风。
金主上门,黄时谄笑着搬来屋里唯一的椅子,仔细的擦了擦:“宗姑娘此次前来,可是又有什么好点子?”
宗国慧哪里有什么好点子,只是在黄时这里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尊贵感觉。
她缓缓坐下,亮出手里的银子高傲道:“将你之前的话本子全都拿来,随我挑挑。”
黄时一见银子,一双小眼瞬间亮起,他接过银子,快速道:“宗姑娘稍等,黄某去去便来。”
宗国慧淡然的看了他一眼,高高在上般的点了点头。
黄时从箱笼的底层,宝贝似的捧出几本话本子来:“宗姑娘,黄某这些年的心血便都在这里了。”
宗国慧双眼闪烁,她有些急切的看着黄时道:“拿来与我看看。”
黄时急忙快走几步,将手中的话本子递向宗国慧。
黄时站着向下递,宗国慧坐着抬手接。
爱美的她最是喜欢薄纱,是以她买的每一件衣服都格外的相似,只是颜色款式略有不同。
薄纱的衣襟本来就透,此时胸前的高耸呼之欲出,黄时在看清那雪白肌肤上的点点淤青时,那双小眼里猛的闪过一道精光。
还真看不出来,那自视清高的姑娘,竟还有这种嗜好。
宗国慧不知自己早已春光外泄,她急切的翻了翻手中的话本子,每本话本子里都有男有女,有的两女一男,有的两男一女。
她顾不得羞怯,看着话本子皱起眉头:“怎么都是女的?”
黄时正看她胸前的风光看得出神,闻言一惊,随后又想起之前她提供的素材。
他转了转绿豆小眼,谄媚的笑道:“也不是不能将那女子换作公子,只是……”
“只是什么?”
宗国慧闻言问道。
“只是那男子断袖的话本子销量奇差,黄某靠字画为生,这手头嘛……”
他向着宗国慧伸出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捻了捻。
宗国慧闻言瞳孔一缩,她想了想后咬牙道:“黄老板说个价吧。”
黄时看了看宗国慧略显丰满的身前,试探的道:“五十两。”
宗国慧霍然抬起眼:“五十两?!”
他怎么不去抢?!!
“上次不是才十两?”
话一出口,黄时反倒镇定下来,他微微一笑,背起双手故作高深。
“上次那次黄某不知姑娘所画之人是谁,如今知晓了,自然要涨些银子,毕竟黄某也是冒险一画。”
他看了看宗国慧有些迟疑的脸,笑道:
“姑娘有所不知,这天盛城里,属黄某最是擅人物小相,又对细节刻画得十分到位,除了我,没人能将那位公子画得活灵活现。”
上次她便多次强调,要将那小公子的脸画得惟妙惟肖,起初黄时并不知其中意义,如今知其身份,只稍做一想,他便想得明白。
又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女子。
他一脸笑意的逼近宗国慧:“连人都看不出是谁的话本子,姑娘你要来何用?”
宗国慧闻言,空洞的眼神闪了闪,她震惊的抬目,终于看清了黄时一双小眼里的意味深长。
她猛然起身,捧着手里的话本子急急便走:“侍我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便来知会与你。”
黄时一路送她到门口,笑着道:“姑娘拿了这些年黄某的精华,莫要让黄某等得太久。”
宗国慧顿了顿,并未回答,捧着一摞话本子快速的走远了。
黄时倚在门前,一双小眼贪婪的看着宗国慧的背影,轻轻啧了啧嘴。
这么些年,自己竟还从未体会过良家子的滋味。
他惋惜的摇了摇头,转身回屋去了。
此时天香楼二楼的雅间里,褚烨抿着唇,将调好的墨汁一把泼在桌面的画纸上。
深沉的凤眼静静观摩一瞬,褚烨如玉的手指轻轻拿起画笔,于纸上轻轻勾勒。
淡墨轻染之间,只寥寥数笔,一幅凝聚了大自然神韵的壮丽山水便跃然纸上。
这是父亲教导他的泼墨画法,小时候自己心情不好时便会画上一幅画,看着自己的作品,心绪便会稳定下来。
这样的减压方法,褚烨自打登上相位便很少使用,只因这些年来并未有什么事情真正的烦恼到自己。
白术气喘吁吁的敲门而入,在看到自家大人手里的画时,向来沉稳的他,也不免惊了惊:“主子!”
府里跟着褚烨的老人都知道,褚烨一般在极难抉择的时候,才会画上一幅泼墨画,随着画作的完成,褚烨纷乱的心绪便能平复下来。
白术垂目想了想:最近朝中并无大事,主子的计划也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到底什么事情竟能叫主子如此心绪不宁?!
褚烨平静下来的心绪,在见到白术的时候,竟奇异的波动了一下。
他垂下眸子,淡淡道:“府里的事情都做完了?”
白术挠了挠头道:“是,那宁小纨绔学得不赖,只是今日友人到访,将他提前叫走了。”
褚烨将手中的画卷移至一旁,再次调起色来,他面色平静的淡淡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