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虞星晚苍白的脸色,吴丘夜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他继续讲述这个故事:
“我把那个孩子收入麾下,好生教导。”
“他年纪太小了,到了锁月阁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身上有毒,我可以供给他解药,他对我一直感恩戴德,言听计从,任务每次都能够圆满完成。”
“有一天,我将他叫过来,亲手下发了一个任务,杀掉凡间一对夫妻。”
“这个孩子很执拗,不肯杀害任何一个不该杀之人,所以我告诉他,那对夫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恶贯满盈。”
“他信了,哪怕冒着修士对凡人下手的因果影响,他也圆满地完成了我给他的任务。”
听到这里,沈宜修身边的青年身形微晃,胸膛剧烈起伏,握紧了拳头。
看到虞星晚的反应,沈宜修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这个孩子,恐怕就是虞星晚……
吴丘夜勾了勾唇,满意地笑了。
“多年以后,那个孩子对当年任务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和我之间的间隙也越来越大。”
“因为拒绝其他任务,他很愧疚,自愿前往门下的行业,帮我整顿了不少内部的蛀虫,帮了我很大的忙。”
“就在前不久,他发现了自己错杀无辜,不肯再接受我的任务,被我关进了地牢……”
虞星晚嘴角渗的血越来越多。
他咬牙切齿,“别说了!”
沈宜修拥住浑身不断发抖的青年,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他一个局外人都很难受,他不敢想象,虞星晚到底有痛苦多崩溃。
“怎么?听不下去了?”
吴丘夜开怀大笑,笑声愉悦,却让锁月阁的弟子都不禁面露恐惧、纷纷后退。
“这不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真相么?”
“望,舒?”
每一个字里,都包含了对虞星晚最大的讽刺。
在这一刻,沈宜修终于知道了望舒的含义。
望舒,月。
锁月阁。
虞星晚的过去,都被困在名为锁月阁的枷锁中。
吴丘夜叫他这个名字,是要他永世不得挣脱牢笼。
虞星晚往日的从容都在此碎裂。
他眼神里没有生的气息,宛若一尊自我堕落的雕像,只能在阴暗的地底仰望外界吝啬透进来的光线。
沈宜修握紧了他的手,想要给他一些力量。
虞星晚有一瞬间几乎想要放弃自己。
他本有一对爱他的父母,父母为他谋深远,他却反过来认贼作父,以怨报德。
他都记起来了。
当时那对夫妻死之前,还保持着一段时间的清醒。
那个温柔美好的女子倒在地上,眼睛里闪着泪光,脖子上的致命伤口汩汩流血。
虞星晚当时还在想,自己的母亲是不是就和她一样?
女子看他的眼神很温柔、很难过。
虞星晚本以为她只是要死了,很害怕,可看起来又不像。
女子死之前想跟他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慢慢地沉入了死亡的梦想里。
她也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自己的孩子,就是死在自己孩子的手上。
她多温柔啊。
她不愿意把真相告诉虞星晚,她宁愿让虞星晚永远活在谎言和困惑里,也不要让他认为自己是杀了自己亲生父母的罪魁祸首。
可是,虞星晚最终还是知道了。
温柔的谎言碎裂成最锋锐的利刃,狠狠地剜入了虞星晚的灵魂,几乎将他撕碎。
“星晚……”
沈宜修紧紧抱住了虞星晚,“过去了。”
“都过去了。”
“你也不想的。”
“星晚,看着我。”沈宜修抬手捧着虞星晚的脸颊,杏眸里是心疼和担忧的光。
虞星晚痛到麻木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吴丘夜发自内心地开心,“望舒,你还好么?怎么又吐血了?”
沈宜修终于忍不住了。
他抬眸冷笑,“你不会很得意吧?”
“把别人的痛苦当成乐趣,你和阴沟里恶心人的蛆虫有什么区别?”
“哦。”
沈宜修恍然大悟,“你不会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吧?”
“看到有人被护着,你就羡慕、嫉妒、恨?”
吴丘夜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望舒,你的选择是?”
送死,还是留下来继续为他卖命?
沈宜修抬眸看着虞星晚的眼睛,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清了他的心和灵魂。
吴丘夜是合体期大能,他们两个小小元婴期可能都会折在这里。
但虞星晚知道,沈宜修哪怕是死,也不愿意和他留在这里。
他自己也不愿意。
所以……
虞星晚把脸埋进沈宜修颈窝处,语气依赖又信任。
“阿修,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