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帝掌控皇宫,荣登大宝,内务府就换成了冯成柯公公总管.
冯公公是萧弘毅自幽州王府带过来,多年跟随,自然对主子的性情是了解的。
可此刻冯公公却有些拿捏不准年轻皇帝的心思了,陛下刚忙完登基大典,继位和大赦的诏书还要一一签署下发给各州县。
本就日理万机,却在登基大典之后,匆忙让他将正一品太傅留下。
入宫这一个多月,似乎还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
不过,太傅的官职协理朝政,原以为有什么要事要磋商,如今却又让人等着。
看陛下的脸色,颇有些咬牙切齿,目露凶光的样子。
近年来,陛下领兵一路杀到京城,情绪越发内敛冷峻,上一次这样喜怒形于色的时候,还不知道要追溯到什么年月。
一时间,冯公公也分不清是好是坏了。
小心的察言观色了一炷香的功夫,冯公公见萧弘毅专注的批阅奏折,好似压根忘了殿外还有个人一般。
“陛下,谢太傅来的路上一路咳嗽,似乎染了风寒……在殿外跪了这许久……”
察觉到皇帝抬起的锐利眼神,冯公公的话音越说越弱,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萧弘毅凝眉,有些烦躁的丢下朱笔,冷声道:“让他进来。”
冯公公清了清喉咙,朗声宣道:“宣谢太傅觐见!”
萧弘毅端坐御桌之后,斜眉瞥了冯成柯一眼:有必要那么大声吗?外面太监耳背不成?
谢常安跪在殿外饥寒交迫,身后是凄冷的北风,膝下是坚硬冰冷的砖石,整个人形容憔悴,显得可怜兮兮的。
亏得皇帝也没有让他跪太久,就听到传召的声音,否则他恐怕要成为新帝登基以后第一个晕倒在皇宫的臣子了。
谢常安扶着腿,脚着地瞬间的麻痹和刺痛,让他脸色煞白,忍不住闷哼一声。
臭小子,当了皇帝就会摆威风了!
谢常安甚至可以想象此刻他有多狼狈,可他确实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希望待会他的落魄可以减少一点那人的雷霆之怒。
他还是想活着的,活着走出皇宫。
入殿后的暖和的地龙让他冰冷的身体缓和了几分,呼吸依旧炽热,他躬身低头前行,卑微到了极点。
——好久不见。
谢常安期望的重逢,是在芸芸人潮中朝那人挥挥手,大声喊出他的名字的,然后等着对方激动的朝他奔来。
他只要张开怀抱就行,仅此而已。
可惜他过了两辈子,都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场景。
如今他只能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再次俯身下跪。
“微臣参见陛下。”
谢常安垂眸,真狼狈,一整天咫尺的距离,他居然尚未看过他的脸,不知道他如今长成了如何模样。
“谢常安,躲那么远做什么?走近一点。”萧弘毅正襟危坐,冷静的脸上满是寒霜。
谢常安早已没有力气起身再跪,干脆破罐子破摔,怎么省力怎么来。他膝行几步上前,再次俯身。
萧弘毅冷笑:“谢太傅倒是礼数周全了,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谢太傅这是第一次跪朕吧?”
太傅,谢太傅。
不过多一个姓氏,却显得那么疏远。
谢常安忍痛,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在曾经的少年面前,第一世他的身份从太傅到心爱之人,确实都不曾行过跪拜之礼。
可他活了两辈子,第二世他可是跪了一次又一次,就连最后饮下毒酒的那次,都是跪着喝完的。
多可怜。
这辈子的话,他又开启了他的人生第一跪……
见地上人埋首称臣,一副任君处罚的模样,一点解释都不屑,或者是压根就没有,萧弘毅心头窜起一股邪火,猛地起身绕过书案,朝谢常安肩窝踹了一脚。
“谢常安,你抬起头来,看着朕!”
谢常安身体跌后几步,被他踹到痛处,闷哼一声,猛地抬头看向萧弘毅。
四目相对,谢常安看到萧弘毅眼中的狠厉和挣扎。
“陛下,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伤心又伤身。”
谢常安小心翼翼的低声开口,生怕惹怒了皇帝,倒霉的还是自己。
“你闭嘴,谢常安,你最好想好了怎么跟朕开口!朕只给你这一次解释的机会!”萧弘毅像一头受伤头狼。
“是微臣负了陛下。”他认错。
“皆是自愿?”
“皆是自愿。”他活第三世了,不自愿也是自愿。
“好一个自愿!谢常安,是谁给你的胆子当着朕的面说你负心朕!”
萧弘毅失态地抓着谢常安的衣襟,冷厉的眼神好像要把眼前人穿透,他盯着谢常安的眼睛,想从其中找出破绽。
可惜,谢常安经过一天的折腾,早就头重脚轻,骤然被激动的萧弘毅抓起,他只觉眼前一片昏黑。
哪怕眼睛看不见,谢常安依然可以感受到萧弘毅的悲痛和疯狂。不想的,明明不想这个人这么伤心难过。
“咳咳,阿毅,不要伤心……”
“你叫朕什么?”萧弘毅咬牙,勉强理智几分。
谢常安抓住萧弘毅的手腕,稳住身形,勉强让眼前清明几分,他看着沉痛的萧弘毅,眼中满是怜爱。
“阿毅,我错了。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谢常安表达好心意,战术性一头栽进了黑暗里。
只留萧弘毅听完那句话后呆滞了一瞬,随后惊骇地看着手中大人软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