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光线,影影绰绰。
地洞不算大。
里头奇热无比,混着各种动物腐烂味道,还有人体汗液,以及各种奇怪的气息,然若一个奔跑的调料盆。
臭。
臭得人发晕。
姜捧月十分艰难呼吸着,从腰间取下手电筒,摁下开关,扫向前方的地面。
地上躺着的赫然是失踪的……徐满枝。
她一动不动,全然没平日的嚣张跋扈,像个受伤的小鼠,奄奄一息躺在臭烘烘的骨头堆里。
边上蹲守着一个怪物。
是的。
严格来说,这不知道是人是动物的东西,披散着满是泥浆的灰白头发,长达十几米,像苔藓纠缠在一起,不停发酵着,散发着浓浓的腐臭。
长发下的脸,全然看不清。
至少姜捧月从没见过。
她佝偻着身子,像袋鼠一样蹲坐着,保持着这个姿势,十年如一日的。
有时候,姜捧月严重怀疑怪物是不是石头……
可她每天进食时,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听着十分瘆人。
三哥从不让她碰。
连电筒的光也不能怼上怪物的脸。
她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东西……
但三哥说,你若遇到生死难料的大难题,就可以拿食物投喂,继而会从怪物手上得到世上没有的迷人物品。
小时候,她会问三哥,迷人的物品是什么。
三哥会狠狠瞪她,凶道:“不许问,不许提,等你长大成人了,要嫁人的时候,若我不在家,你才可以下来。”
最绝望的一刻,她想死。
但脑子里灵光闪过,地洞里三哥圈养的怪物,令她一瞬间看见了光,像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她下来了,找到了咕噜怪。
也是那一次,沉默了十几年的怪物,喉咙嘶哑,发出干柴裂开的声音,默默说了一句:命运的轮盘,终于开始启动了。
姜捧月不懂。
但咕噜怪伸出一只满是黑泥垢的手,从屁股底下掏了掏,丢给她一块香料,然后道:“将香料磨碎,在顾家每个角落都放上,等你见到徐满枝,现场撒一把。”
姜捧月惊呆了。
这个怪兽人没出去,怎么对外界的事儿,知道得如此清楚。
不等她发问,咕噜怪又道:“你找一个人,他会帮你处理琐碎的事儿,圈养在你三哥阳台上的鸽子,会跟他送信。”
姜捧月按咕噜怪所言,竟然一一对上了。
她心中惊骇,无以言表。
地洞里的长发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人,难道有预知能力吗?
她找徐满枝干甚?
在种种疑问下,姜捧月惊魂未定了好几日,等再见到徐满枝时,她骤然惊醒,脑子里自顾自地冒出各种害人的念头。
她都快吓死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抓徐满枝又想干什么?”姜捧月举着手电筒,腰间藏着一把刀,万一怪人发难,她唯有自保了。
“咯咯咯——”长发怪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笑得十分渗人,令人毛骨悚然。
“你,你别笑了。”
姜捧月想跑。
但身后的人开口了:“你不是用我的法子引诱了顾佳佳,还把严凛送去了广水村吗?我可没叫你干这个,但你听从了内心的邪恶,想报复顾家,想害严凛。”
“你,你胡说!”
姜捧月脸色苍白。
她一把拔出腰间的尖刀,举起来,威吓怪人:“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帮过你了,你不要试图控制我,我就要过好日子了,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不然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杀人?放火,变成一个穷凶极恶的坏女人?”怪人桀桀地笑。
笑容里散发着快意和欣赏。
咕——
一股恶臭从怪人嘴里发出,酸涩得令人作呕。
姜捧月怀孕了。
她一闻到味儿,就连连干呕。
“呦,还怀上了呀,我猜猜孩子是哪个野男人的……”
“啊啊啊啊, 不许说!”
姜捧月疯狂挥舞着尖刀。
她一个俯冲,身子骤然被长发绊倒,手中的电筒一下跌落,灯光怼上了怪物的脸……
“啊——”
姜捧月发出凄厉的尖叫,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在地上连连后退,双腿不停踢踹着,想要摆脱长发的纠缠。
可发丝又多又杂。
越挣扎,发丝缠绕得越紧密。
她伸手去抓。
却听到怪人道:“你怕了?想看看我这张脸吗?”
“不要,不要,我不要看,我现在就要走了,从今以后,再不会来这里的,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姜捧月觉得自己是傻了。
她离幸福一步之遥,怎么还来这鬼地方,见这么奇奇怪怪的脏东西。
是,是的。
那张脸,那张脸——
姜捧月手忙脚乱地跑了。
她跑得太快,以至于忘记拿掉落的手电筒,还有发丝间的尖刀。
亮光下,怪人又发出咕噜的声音。
它道:“她走了,你不用装了,我已经听到动静了。”
咻。
徐满枝一下坐起身来。
她一脸好奇地勾了勾怪人脏兮兮的头发,咂吧着嘴道:“你这是20年没洗头了吧,味儿还挺冲鼻子。”
“咯咯咯。”怪人又桀桀笑。
“我又不怕,你犯不着发出怪声。”徐满枝蹲起身子,脚尖一勾,勾起发丝间的匕首,在指尖把玩着。
“徐满枝,你还真是不怕死呀,不愧是从末世来的炮灰。”怪人道。
“你说什么?”徐满枝骤然来了兴趣。
她一刀切向发丝。
咕叽。
刀子打滑。
发丝上的泥垢太厚了,竟然没切断。
反手一挑。
发丝被切断了。
还行,勉强能用。
怪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眼神里满是怒火,咕噜咕噜着,怪声怪气道:“你的丑男人被领去了广水,还有一个叫顾佳佳的,他们身上都被下了一种叫羽丝的香,哪怕意志力如钢刀,也一样中招,等你再见到他,他就是别人用过的二手货。”
徐满枝眼神一沉。
这就不好玩了。
她虽然没有贞操观念,但属于她的mhc,怎么能被别人染指。
这令她心生不虞。
她缓缓起身,一脚踩在怪人的头顶,冷声道:“说吧,你把我弄来这里,到底想干啥,我不想玩了,你不开口,以你这种老鼠打洞的生活,就算我杀了你,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末世谈何规则。
死她手掌间的可不仅仅只有丧尸,两脚人也不少。
怪人骤然抬头。
露出她一张白惨惨的脸庞,乌青发黑的唇微微开启,说了一句令人动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