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满枝和周文对视一眼无果后,她打算敲门,亲自问问老两口的想法。
她很早就想过了。
要取得革命性进展,必须取得老人家的认可。
虽然她从周遭听说过无数回,婆媳是天然的敌人。
但她不想早早就放弃。
她心中有个强烈的愿景:一切还没尘埃落定前,机会大大的有。
除非严凛与父母是死对头。
那就算了。
不然她要掌握主动权。
她刚伸手准备敲门,这时候,木板门被一个猛子扯开。
哐嗤。
严周振与王翠儿齐齐站在门内,然后一起迈着腿儿跨出门槛儿,一起向徐满枝伸手,激动地喊:“儿媳妇,我叫严周振(王翠儿)——”
这……
徐满枝有点懵。
她还没开口,手臂就被四只手一起握住,用力地晃动着。
“哈哈,方才是我有眼不识……啊呸呸,不是,我老眼昏花,智令……啊,不是,不是,我老糊涂了,你别放在心上。”严周振舌头打结道。
他一直不撒手。
又怕捏疼了娇嫩得像花骨朵儿一样的小姑娘,可又担心人家觉得他们不热情,不待见儿媳妇儿……
宽松的大裤子下,两条腿儿跟面条一样柔软摇摆。
他仿佛身在梦中,傻憨憨地笑着,笑着。
王翠儿用肩膀头子轻轻撞了撞老头子,埋汰道:“你快松手吧,一会儿她手该被你捏疼了,你手上全是倒刺,烙得慌。”
“啊,是是是。”
严周振忙撒手。
他一松开,又扯开老婆子的胳膊,责备道:“你的手也一样粗,快撒开。”
王翠儿还有点晕。
她咧着笑,一直笑,一辈子的笑都没这么多,这么密集,嘴巴角都疼了,眼睛弯着,眯了好半天,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她笑着问:“大姑娘,你真的叫徐满枝,严凛对象?”
“对啊。”
徐满枝乖巧点头。
她装出一副小女人的鹌鹑样儿,眯眼一笑,温温柔柔的,像个贼贤良淑德的女人,迷得两口子找不到北。
严周振:这,这好看的大姑娘……真是丑东西的媳妇儿呀,他不是在做梦吧。
王翠儿:大姑娘……有点冤啊,没有缺胳膊少腿儿,还俊成这样,配什么样的男人配不上呀,她咋看上她家凛儿的。
周文没忍住笑了。
他道:“叔,姨,她就是徐满枝同志,严凛的对象。”
“你不早说,都怨你!”严周振狠狠埋汰。
“……”周文。
他倒是想开口啊,每次还没张嘴,就被严周振一道狠辣的眼神瞪回去了,一次次堵住了他的机会。
“我告诉你,要把我儿媳妇儿弄丢了,我上你们周家祖坟哭。”严周振又补刀。
这……
周文欲哭无泪。
“快,快别在外头站着说话,屋里有水,满枝走了一路,还没喝上一口水呢,别把她渴着了。”王翠儿忙招呼。
“对,对,对,快进屋。”
虽然不是他们的房子,好歹是招待所,屋里有水壶和杯子,他们已经拿草木灰洗过了,就等着招待徐满枝。
徐满枝一进去,就见到摆在地上的十几个包袱,还有一堆活着的小动物。
她好奇得不要不要的。
一路跨越几个省份,两个老人出门,竟然背着这么多东西,还有动不动就会飞走的家禽……太神奇了。
严周振一见到她亮晶晶的眼神,忙奔到捆着腿儿的鸡身边,一把提起来,冲着徐满枝道:“丫头,这是我们带来给你吃的,看看,在田间地里散养了两三年,个顶个结实。”
说着,他又献宝一样,抓起小猫崽。
“这个是猫坚强的小崽,早前凛儿在山里收养的一只流浪猫,肚子被狼狗撕开了,肠子流一地,还以为它会死,是凛儿养活了,它今年生了一只崽,我特意带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村里兽医说了,小黑不可能怀崽,偏偏怀了,还历经千辛万苦生了一只崽。
他觉得是个好兆头。
更由于小黑就像严凛一样不容易,也是儿子身边唯一陪伴他渡过黑暗岁月的小猫儿,所以才不顾家里人阻拦,硬是带来了。
但他也很忐忑。
万一凛儿对象嫌弃,觉得他们是乡下人,尽带些不着调的东西,不上台面的糙货,他也是有点举棋不定的。
“哇,好可爱的小猫猫呀。”
徐满枝一把接过小黑猫,看了又看,喜笑颜开地抱在怀里,轻轻点了点小黑的鼻头,惹得小黑“喵”了一声。
“满枝,你,你喜欢崽崽?”王翠儿不可思议问。
老伴儿要带猫,她是不同意的。
哪有第一次见面送猫的。
“嗯,我很喜欢呀,这只猫特别像严凛,黑乎乎的一团,可爱极了。”徐满枝满脸笑容道。
酷嗤。
王翠儿心中一根紧绷的弦断裂了,一双眼睛瞬间湿润,微微一笑,眼泪顺着眼角溢,嗓音哽咽道:“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她这话仿佛在说:丫头,你喜欢凛儿,就好,就好呀。
严周振一脸嫌弃瞪着老伴儿,没好气道:“大喜日子,你哭什么哭,尽给儿子丢脸。”
“不,不,我没哭,只是太高兴了……”
王翠儿一把擦掉眼泪。
她是喜极了。
不知道该怎么宣之于口。
一种压抑在心中多年的伤痛,不被人看见的屈辱,在徐满枝出现的这一刻,在她满脸欢喜,毫不犹豫举着崽崽时,王翠儿仿佛隔着幽幽黑色岁月长河,终于喘了一声。
多好呀。
多好一个姑娘。
她老严家是祖上积多少功德,才会让凛儿遇见徐满枝。
她说着不哭,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流淌,根本止不住。
“你有完没完?”严周振呵斥。
他心底也酸酸的,鼻子发涩,心口堵得慌,快要喘不过气了,偏被老婆子一道接一道的眼泪给堵住了。
心中山河快崩塌了。
“好啦好啦,第一次见面,也是大喜事儿,我去看看严凛回来没,应该是被军队的事缠住了,我去替换他上楼。”周文忙开口道。
“你还不去?”
严周振没好气怼了一句。
周文忙不迭走了。
屋内只剩下三个人了。
王翠儿去给徐满枝倒水喝。
她满是粗粗老茧和破开口子的手,拿着杯子也不稳,生怕水飞溅出来,小心翼翼又小心的。
等水一拿来,严周振忙接过,亲手递给徐满枝。
“谢谢叔叔,阿姨。”徐满枝将猫儿放在肩头,双手接过老人递来的水杯。
严周振忙摇头。
他道:“丫头,你喝吧喝吧,喝完了,我有句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