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工作从白天持续到天黑。
在清理外场和边边角角后,只剩下全是倒塌树木的院子了。
消防员在探查没有活口就撤退了。
凌书记的人也举着工具离开。
现场只剩下严凛和英雄连的人。
叶云珠几次想劝他,又实在开不了口,便起身离开了。
戴春英也走了。
她接到一个特别的电话,要她亲自去处理,便决定先回去一趟,晚点再过来。
“严哥……”
邹小舟弱弱开口。
“继续挖!”
严凛头也不抬地堵住他的嘴。
一群人浑身湿透了又干,干了又湿透了,但没有人心生怨言,继续默默地陪着严凛挖掘着,挖掘着。
在廖宇开来大卡,打开车灯,瞬间驱走黑暗。
严凛挖着挖着,忽然嗅到一股特别的香味儿……
“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香气像从焦土下出现的。
并且随着他们的挖掘,越来越香。
严凛心中大喜。
他双眸炸裂,手下疯狂用力,眼神渐渐痴迷,嘴里也喋喋不休道:“枝枝,枝枝,是你,一定是你发出的,在给我传递信号……”
在场人听到后,纷纷觉得惊奇。
这片场地只有眼下一小块地方啦。
若是有地道……
邹小舟也想到了,连忙吆喝:“快挖,快挖,搞不好嫂子就在里头,一定是她释放的香气,不然一开始就该传出来了。”
呼声一起,所有人瞬间更来劲儿了。
一片一片地搬走倒塌的树干,石头,还有木料等等杂物,眼下赫然出现一个石桌,石桌底下有个烧焦的……箱子。
香气从箱子里冒出来的。
而在石桌边缘出现两道骸骨,从形状看得出,一条猫一条狗……
血肉被烧成炭。
箱子同样烧成黑炭,只是被石桌顶着,哪怕有倒塌物,也没有被碾压成碎末。
但这情形也不太乐观。
在他们准备上前去搬动木箱时,被严凛一声厉喝吼住了。
“住手,我亲自去接我的枝枝——”
严凛丢下铁锹,脚步如有千斤重,像被钉在地上,心头炸开的喜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变得幽黑幽黑的。
他强迫自己走上去。
一步,两步,三步,步步艰涩,步步沉重。
在场人默默垂首,不敢去看。
但人人心中爆开的希望,在眼下这副惨状洗礼后,早已成了灰烬。
嫂子只怕是已经……
邹小舟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心中涌出一丝害怕和担忧。
嫂子要有事儿,严哥会不会挺不下去?
他不敢想。
不敢想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严凛仿佛走了一个世纪,才走到木箱前,伸出颤抖的手……
他不敢靠近,生怕一旦揭开了,一切都成了泡影。
枝枝那么强大的存在。
她的能耐不比他差半分,某种程度来说,她的战斗力甚至超越现实的强度了,一场火灾而已,怎么困得住她?
他不相信。
绝不信!
于是,他用力一推,前头的木箱粉碎了,坍塌了。
嚯——
木箱里赫然是一具焦尸。
手脚蜷缩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折叠在箱子里。
别说还有气息。
焦尸烧得很透很透,又在周围高温烘烤下,变得干巴巴的,像个烧毁烧黑的木乃伊似的……
“这一定不是嫂子。”邹小舟道。
廖宇也点头。
“只是烧焦的尸体,搞不好是别人呢。”他附和。
滴溜溜。
忽然,焦尸底下有颗玻璃珠闪耀着光芒,在一群人的目光下滚落。
“这,这不是嫂子从不离身的漂亮珠子吗?”邹小舟忽然开口。
从徐满枝出现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她脖子上就佩戴着一颗滚圆的玻璃珠,从不离身的,连大婚当日也戴着。
他们从不在意。
只是觉得徐满枝喜欢亮晶晶的珠子而已。
没想到,珠子竟然在箱中。
严凛眼前一黑,身子直挺挺倒下。
耳边还环绕着妻子的一句玩笑话:“你别小看这颗玻璃珠,它是我的身家性命,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丢下它,它还有个动听的名字,叫雷云珠,遇高温会散发奇香。”
遇高温会散发奇香……
香气一直都在。
雨水冲刷了。
但随着挖掘工作进展,香气从石头木料中散发而来,遍布在整个林园上空,飘向更远更远的天空。
这香气一直萦绕着海城,三日不散,浓郁的仿佛盛开了一个城市的烂漫山花。
可谁也没法分辨此香是何种香。
不像自然界的花朵,也不像一种合成香。
淡雅中又带着古香。
影影倬倬,风一吹,仿佛如见花朵摇曳。
那种滋味儿绝了。
但在风中又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像在叙说一个故事,一个离人去的古老故事,浑厚又凝重。
自此,海城人对林园生出忌惮心。
从火烧奇景,到异象频出,再到香气萦绕,种种事件都指向被大火烧成焦炭的主人——徐满枝。
是的。
徐家的案子彻底结了。
从木箱里发现焦尸后,军区上报这个消息,连大军区的一众领导都接到电话了,纷纷赶来海城。
在他们亲眼目睹焦尸,又经过医生鉴定,从年龄到身高到表象,种种信息与徐满枝严丝合缝。
确认无误了。
徐满枝的死亡报告送到了严凛的床前。
围绕着徐家的案子宣告一段落。
至于徐家来对接的密探,被列入另外一个机密计划中,不再与徐满枝有什么瓜葛了,与她相关的人,该放的放,该判刑的判刑。
以徐满枝为起始点的“猎鹰计划”,也彻底结束了。
凌筠野从羁押点出来后,一听到徐满枝出事的消息,整个人都崩溃了,一直抱着恨意的他,哭到原地倒了,蜷缩成一个虾米。
他恨凌大年的无情,恨自己的无能,也恨身边人告密,竟然出卖了自己,害得启动了徐满枝的围捕计划。
但一切的恨意,与徐满枝离世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
那么惊艳的一个人。
怎么能够离开?
怎么会呢?
在他心中,他只觉得哪怕是他死了,她也一定鲜活地,恣意地笑呢。
她一看就像命大的那个型号!
到底是谁害死了她?
他要揪出凶手,将之碎尸万段!
于是,凌筠野大闹了凌书记的办公室,宣称不找到杀害徐满枝的凶手,此生此世与凌家人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