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躲不掉。
黄昏将至,日星隐耀,山岳潜形。
四下里薄雾冥冥,柳燮与左道陵并肩走在官道上。
肩膀与肩膀之间,隔着两颗人心的距离。
左道陵
“左使,秦逍的气息就在不远处,这趟咱们应该不白折腾。”
“我军中还有事务,你最好靠谱些,净耽误事!”
左道陵依旧一脸肃穆,言语里的火气很大。
“左使,我一直在尽心竭力......”
“废话少讲,偌大一个玄天宗,个个名头喊的响亮,到头来连一介凡夫俗子都找了七天,说出去岂不是要被天下耻笑!”
“这个......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这秦逍有高人帮衬,眼下其气息暴露,很难说会不会是请君入瓮,我等还需小心谨慎为上。”
“哼,我是军吏,只看结果,柳道友莫非怕了不成?”
“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沈晏池师兄已经命丧东十三坊,沈师兄乃是我玄天之傲,与他相比......”
“够了,行路。”
左道陵挥手将柳燮打断,往前走快一些,不再与他并肩为伍。
二人的肩膀和人心,也相应离得更远了些。
对于左道陵的冷语,柳燮虽未表示什么,可很显然肚子里也压了火。
说起来也很正常,毕竟二人出身隶属差距不小,硬生生凑到一起,互相看不顺眼也是可以预见的。
老话讲圈子不同别硬融,是有道理的。
当下无话。
柳燮手握沈晏池破碎的魂镜残片,二人循着气息一路疾驰,很快便发现了秦逍栖身的榕树侧壁。
“胡师弟?”
柳燮远远望见了那只蚕茧,以及蚕茧旁为其护法的胡亥。
“柳......柳师兄?”
胡亥乍见柳燮便立刻起身,整张脸也变得如丧考妣。
蚕茧里的秦逍闻言亦眉头紧皱。
果真是捅了玄天宗的窝了!
柳燮飞身上前,胡亥见状下意识迈出两步,将他与秦逍的蚕茧隔开一丈。
二人双手恭敬见礼。
“胡师弟,你在这里做什么,那怪东西里可是秦逍?”
“柳师兄,你们......这是要干嘛?”
“还用问吗?”
柳燮见胡亥没有否认,一时间也黑下脸来。
毕竟想当初沈晏池身死道消,迁怒玄明洞主凰丹尹亲自驾临江陵城。
玄天宗上下以铺天盖地之势围剿秦逍,胡亥此刻却在为其护法,这事儿放在玄天宗弟子眼里,无异于吃里扒外助纣为虐!
“柳师兄......你们别着急,有话咱好好说。”
“给我......走开!”
柳燮本就在左道陵那里窝了火,此刻又被同门师弟拦阻,即便涵养再好也有了脾气。
不过玄天宗弟子发脾气也文绉绉的,能听出柳燮很想说“滚”字,却在出口之际硬生生拗成了“走”字。
“不成......你们不能过去!”
胡亥吓得战战兢兢,可让秦逍稍感意外的是,这小子竟没有后退分毫,反倒伸手拦住了柳燮二人。
“柳道友,你们玄天宗的师弟,都是如此不敬师兄的?”
左道陵在远处负刀而立,望着柳燮的背影满是哂笑。
很显然他完全没把胡亥放在眼里。
至于秦逍,对左道陵来说也早已是死人。
“小胡子,你先闪一边去。”
便在此时,蚕茧里的秦逍接过了话茬。
毕竟这是他自己的事,他还不至于无赖到让胡亥一人硬抗。
“见过世子。”
柳燮的言行举止,简直和沈晏池一模一样。
“柳兄,我如果没猜错,你这德行应该跟沈晏池同出一门吧?”
“不错,家师玄明洞主凰丹尹,沈晏池正是自家首座大师兄!”
柳燮虎牙紧咬,能看出与沈晏池情谊匪浅。
“很好,本世子就喜欢你这种先礼后兵的家伙。”
蚕茧中的秦逍微微一笑,不过笑声隐隐蕴透着一股勉强。
此刻的秦逍,心中的确慌得一批!
十数日废寝忘食的炼化,右腿处龙髓已经快要炼化完成。
此刻的秦逍内息充盈澎湃,蚕茧内异象蒸腾,从未有过的感受充斥四肢百骸!
不过一切并未臻至完美,尚需一段时辰稳定内息真炁。
若此刻被强行断功,秦逍不晓得会导致何等后果。
因此,蚕茧外这两头来势汹汹的虎狼,秦逍得想办法将他们拦在一丈之外!
“世子,我若没看错的话,你可是在修行破境?”
柳燮注意到了诡异的蚕茧。
未等秦逍开口,远处左道陵已缓缓拔出了刀!
“我说柳仙师,你跟他磨叽那么多没屁用,依我看这【归藏蜃】完全是障眼法,以往只听说你们玄天宗太上长老柳乾宫,破境时出过归藏蜃异象,只可惜老爷子命途多舛,最终还是没扛过那滚滚天劫......”
“够了!”
一向温文尔雅的柳燮,听闻此话竟不顾礼法,回身朝左道陵狠狠瞪了一遭。
“呦呦呦,戳到柳仙师的痛处了,抱歉抱歉。”
左道陵一脸戏谑,根本没有半点歉疚之意。
“左使,我们聊此间事,没必要牵扯亡父!”
亡父?
归藏蜃?
等一下,柳乾宫?
归藏蜃内的秦逍闻言一愣,下一刻眉宇缓缓舒展,左侧嘴角也缓缓抿起一抹冷笑。
“柳道友,令堂可是那临淄城大名鼎鼎的柳家家主,柳乾宫?”
“嗯?”
刚刚还一脸愠怒的柳燮,听闻此话稍稍一愣。
“怎么,世子认识家父?”
“瞧你这话说的,试问这南靖天下,哪有我秦家不识的名门望族?”
“家父已经仙逝,世子莫要再拖延时辰。既然世子与家父有旧,我下手会很利索,不会让世子过多痛苦。”
“且慢。”
秦逍的语调愈发沉着,甚至可谓是不急不缓。
“柳道友,如果你当真看重柳家,不愿柳家重蹈我秦家覆辙,那最好先听完我接下来这番话,否则他日柳家被灭,血水漫过临淄城,我也只能在黄泉路上为柳家众人接风洗尘了!”
“你说什么?”
这番话的确骇人,即便柳燮涵养有度,此刻也不由得面色凛然。
“柳仙师,这小子很明显在胡诌八扯,莫要被他诓骗!”
左道陵倒是冷静沉着,提刀踱步缓缓上前。
“诓不诓骗,是真是假,全在柳道友你一念之间,你最好想清楚了,跟你说这些话的不是常人,而是前镇国公秦北望嫡长子、曾经于靖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我——秦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