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小师叔也是个明白人。”
秦逍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他朝刚刚拔出的土坑里瞥了一眼,忽然鼻尖耸动面色一凝。
“王师兄,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当然。”
王一般耸了耸肩,随即以极为平淡的语调说了三个字。
“尸臭嘛。”
“你知道......还如此淡然?”
秦逍闻言一愣,虽说他见过尸身无数,可在药园里发现尸身,还是让他满腹孤疑。
王一般倒是面目平静,他在刚刚栽种大仙芝的土坑里继续往下刨,没过多久便挖出一颗婴儿头颅!
“王师兄,你埋死人?”
秦逍见状微微惊讶,不过倒是谈不上惊愕,毕竟这点小场面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师弟,你仔细瞧。”
王一般朝秦逍隐秘一笑,随即一把薅住婴孩的脖颈,将它整个身躯往上拔了三寸。
秦逍搭眼瞧看,这婴孩毛发未生,印堂处有一汪橙红血印。
它的五官形似人类,可细细观之又不似人的皮囊,反倒像是某种蛟蛇下腹的皮层质感。
王一般轻轻掰开婴孩紧闭的嘴巴,小小年纪的婴孩竟生了满口白牙。
牙床交错,竟有里外三层!
且细观之下,婴孩的满口牙无一颗平整,全都是锋锐森然的犬牙!
秦逍见多识广,自然晓得唯有人族才有平整牙齿。
换言之这个深埋土中的婴孩,它不是人!
“诸生浮屠的妖?”
“不错,冲虚弟子也好,其余仙门也罢,斩妖除魔向来都是西梁修士职责所在,每年各大门派也都会组织修士出海平妖。”
“所以说......这些被杀掉的妖物,其中绝大多数被送到了大愚峰药园,变相作为仙药生长的养料,以弥补大愚峰灵气匮乏的现状?”
“师弟果然聪慧,恰是这般道理。”
王一般朝秦逍笑笑,随后伸手指了指东方。
“每月初五,你都得跟俺前往大愚峰东侧的半山腰“拉货”,再一起扛到药园里“卸货”,以往只有俺一人负责“施肥”,现在有了师弟你帮衬,俺也能抽出更多时辰去种菜了。”
“师兄尽管放心,日后药园事宜交给我便是了。”
秦逍装出一副热心肠模样,实则心里已经打起了算盘。
让他当苦役?
想都别想!
秦逍扫视着茫茫仙草灵药,心里已经在盘算如何大捞油水了!
“行了师弟,那你就先在这里修炼,基础功法师尊应该交给你了吧?那禁地万万去不得,其它就没什么值得交代的了,七月十七又快到了,那批恶心的采药外修抵达前,咱还能有段安宁时日。”
“师兄,等一下。”
秦逍叫住了王一般。
“嗯?”
“师兄,禁地里究竟有什么,现在能否告诉我了?”
“这个......说实话俺也不清楚。”
王一般朝秦逍憨憨一笑,只不过不晓得有几分真假。
“师父曾跟俺说过,每隔十日让俺给那口井上供一次。”
“上供?”
“嗯呢,就是准备一些拔了毛的活鸡杂粮,还有两大罐新鲜牛血,这些在山下龙门镇都能买到,准备好了用绳子顺着送到井底就行了。下回再去上供时,井里的东西应该刚好吃完。不过这活计实在凶险,俺就不让你掺和了。”
“牛血活鸡......”
秦逍眉梢紧皱,虽只是寥寥数语,已然令他心底发怵。
当下再无话。
接下来数日,秦逍让王一般找了南宫红豆,将拐子老马庵太岁接上了山。
庵太岁还跟以前一样干瘦萎靡,像它这种凄惨的卖相,即便是马贩子也不会搭理。
毕竟往往这种马都是痨病鬼,撂在手里只会是累赘麻烦,谁又能想象到它会是那诸生浮屠的神级妖物呢?
大愚峰上的日子极为恬淡。
秦逍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日清早,他都会跟着王一般出早功。
王一般修炼紫府元宗,呼吸吐纳皆有紫气流转。
秦逍则默默习练悬针剑诀,由于冲虚古剑尚未获得,他也未着急盲目锤炼。
不过这段时日,秦逍一直惦记着那方枯井。
并非是他没事找事,实则是越在大愚峰久待,最初那股“黑虎掏心”般的窒息感就越强烈。
连日来他睡眠越来越差,到最后竟夜不能寐,耳畔时常响起鬼气森森的低吟浅唱,好似勾魂夺魄的女鬼在诱惑白面书生。
七月初五,子夜刚过,秦逍偷偷背着王一般下了床榻,披上道服悄悄来到了古井边沿。
前不久他替王一般送过一次井食,他发觉越是靠近井沿,那股窒息不适感就越会减退。
很显然井中存在故意为之,就是想招引秦逍下井一叙!
为这事儿秦逍犹豫了好久,毕竟他从不做不利于己的赔本买卖。
无奈那股异样感着实浓烈,且随着日子更迭,竟渐渐令他不堪忍受!
秦逍也曾去找过师尊说明此事,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听闻状况的贾长寿非但不帮他出头,竟还命他找时机下井一次!
秦逍很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毕竟从踏入西梁境内伊始,秦逍的步步轨迹都在贾长寿掌控之中。
眼下贾长寿明着漠视秦逍生死,很显然背地里又在搞幺蛾子!
可秦逍此刻貌似没有选择。
目前实力不济,他只能做旁人的手中刀。
古井幽幽,不知岁月。
秦逍朝井底望了许久。
他的腰间配了一袋马肉,都是刚刚从庵太岁身上割下来的。
悬针影出,澄芒照亮三尺黑夜。
深吸口气,秦逍纵身一跃,正式下落井中!
噗通!
古井不算深邃,仅仅用了不到五次呼吸,秦逍便踏足井底。
四周荡起浓烈烟尘,很显然许久都没人来过此地了。
无煞剑体坚不可摧,这点下坠力道,对秦逍来说完全小菜一碟。
抬手,可见井沿,内有弯月。
今夜的月光还算澄澈。
悬针影照,秦逍拨开四周密布的蛛网与藤蔓,开始细细打量起井底周遭。
四壁并非砖砌,能看出简易开凿的天然感。
侧前方有一条狭长甬道,说是甬道却极度粗糙,貌似是在情急之下,以剑炁硬生生打出来的。
而甬道的尽头,秦逍不予得见,只望着一片黑漆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