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姐姐,我能信你吗?”
见钗头凤这般发问,周游亦缓缓正色起来。
“不能。”
本以为钗头凤会逢场作戏,没想到她却磊落大方。
“好弟弟,我不是西梁人士,独在异乡为异客,又做着风月不齿的营生。像我这等下作之人,不值得你完全笃信。不过众多上船的恩客里,我对你最是怜惜。你外相放荡却内里赤诚,姐姐也不想让你觉得,这世上有那般多值得袒露心胸的家伙。”
“姐姐能如此说,当是把我看做自家人了。”
周游闻言笑得欢畅。
不同于先前的风流浪笑,此时此刻的他,貌似是真的开心。
“我的确最近有些烦心事,虽然我谨慎筹谋,可还是毫无信心。我早就看出姐姐不是凡人,不管姐姐听完会助我还是卖我,我都想跟姐姐你说道说道。”
周游言罢便想要上前,却被钗头凤轻轻抬手拦住。
“好弟弟,就算你要跟姐姐耳鬓厮磨,那也得等外客走了才行啊!”
“外客?”
周游闻言面色一凛,神识缓缓散出,赫然惊觉到船舱外隔墙有耳!
“好修为。”
船舱纱幔缓缓撩开,已经暴露的李七月亦不再遮掩,大大方方来到了二人面前。
她先是朝钗头凤称赞一嘴,随后便将其彻底当做空气,眼神完全落到了周游身上。
“你可是周游公子?”
“姑娘,你哪位啊?”
周游下意识朝钗头凤的方向蹭了蹭。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李七月可不是善茬,一袭红衣炽烈如火,和她眼中的愤慨一样气势摄人。
“这位姑娘,我中伶船从不接待女客,再者说未经准许便私自上船,这也完全不符我醉香楼的规矩。”
钗头凤此话色厉内荏,对周游的袒护昭然若揭。可李七月是何等女子,自然不会对她礼敬三分。
“凤姑娘高深莫测,今日我无意冒犯,也不想与姑娘产生瓜葛。我只想问周游打听个人,得到那厮下落,我不会叨扰寸许,自当离去,不耽搁尔等帐幔春宵。”
李七月向来我行我素,她不等钗头凤意下如何,直接从袖口拿出缉拿告示,将画像展示给周游瞧看。
“告诉我他的下落,别说你不知道,晓霜已经告诉我了。”
“晓霜?你认识晓霜?”
周游一听闻花晓霜之名,其它字眼彻底没听进去一个。
“废话休谈,好好瞅瞅这个人,他现在在何处?”
“他?”
周游见李七月雷打不动,当即兴致缺缺,不过看到秦逍的画像后,左侧眉峰又下意识地耸动了两次。
“他叫秦逍,南靖国犯,前相国世子,晓霜说跟你关系匪浅,先前你们还在芸香楼一同饮宴。”
“姑娘你去见过晓霜了?晓霜她现在还好吗?”
周游眼神迟滞地望着李七月。
李七月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油盐不进之辈,果然只要话里带上花晓霜三个字,周游这家伙是一点也听不进别的啊!
李七月不是没见过痴情种。
毕竟每年桃花将落时,都有一位公子在一苇客栈等着她来杀。
她只是没见过如此奇葩的痴情种,斑斑劣迹臭名昭着,吃喝嫖赌一样不落。
“我最后问一次,不说出我想要的,废你一条腿。”
“别别别女侠,我知道你修为高深!再说我这腿本来就是废的,也不劳你操心!这秦逍......我们的确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他人还挺好的,也帮过我追求晓霜。只可惜我那大舅哥不通情理,想我和晓霜情投意合十几载......”
“别说废话!”
“好好好!这秦公子......我听一位老前辈说起过。貌似他现在入了冲虚为徒,拜在大愚峰门下,已然是外门弟子!”
“他那副德行,能安心入修行之道?”
李七月闻言微微讶异,很显然她对周游的话并不笃信。
“姑娘可是找他叙旧?”
“寻仇。”
李七月回应得言简意赅。
“那便行了,想当初秦逍还想杀我灭口,若非那位老前辈帮衬,我早已跟晓霜天人永隔......”
“打住,别提花晓霜了,继续往下说!”
“好好好,其实姑娘你真没必要对我怀揣恶意。你和秦逍有仇,他对我也毫无留手。此等滥杀绝情之辈,我自然不会对他袒护分毫。姑娘若想寻他便去大愚峰,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周游说得面色诚恳,李七月一直盯着他的眉眼,确信没什么端倪后,转身缓缓掀开了帐幔。
“你既然想跟晓霜厮守,那便做些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事。一味自暴自弃自甘堕落,到头来一无所有的只会是你。”
李七月说完便走。
红衣飘然,若黑夜流火,倏忽不见。
钗头凤一直作壁上观,直到李七月离开,才笑着朝周游开口。
“好弟弟,你何曾招惹了这般脾性的俏娘子?”
“好姐姐,弟弟我生性浪荡,外面欠的风流债可多了,你不会嫌我脏吧?”
周游挤出一抹笑容,不过怎么看都略带几许勉强,很显然是被李七月刚刚那番话搅弄了心神。
“弟弟说得这是哪里话,姐姐我出身勾栏染坊,应是弟弟不嫌弃姐姐才是。”
“哈哈哈,如此一来倒是合拍,姐姐是风尘骚蝶,我是冤家浪子,你我在此苟合相欢,这才是游戏人间的大哉快事!”
周游咧开嘴巴,将刚刚那抹苦笑完全咽在肚里,随即又换上一脸逍遥恣意。
他来到钗头凤身前,用食指轻轻勾起她白皙精巧的下巴。如此角度恰能瞧见她的眉眼,那两汪深不见底的幽泉,荡漾着肆意吐露的春潮,将他刚刚失落黯然的心再次撩起,进而荡漾着浓浓纵意,在他浓郁的笑靥上泛滥成灾。
不得不说钗头凤的狐媚功夫实属一绝,周游仅仅对视半晌便败下阵来。
他将眼神轻轻下移,划过她高耸精致的琼鼻,最终落在那张细腻微干的红唇上。由于二人距离实在太近,唇瓣上没有涂抹均匀的红膏清晰可见,条条裂隙像道道直剜心口的深渊,令他沉沦,又令他警醒。
“好姐姐,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吧,我还有秘密没跟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