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闻言无悲无喜，毕竟他向来都这般人情淡薄。
“师叔不用记挂这个，若他死翘翘了，我就给他立个坟。”
“那要是尸骨也找不着了呢？”
“还是立个坟，流程不能少。”
“讲究人。”
“应该的，老黄的坟也是座空坟，他不晓得死哪去了，但坟我立了好久了。”
姜京佐一脸沉静，不过一身煞气却狂放四射。
不同于一般高手喜好藏拙，姜京佐分毫不藏着掖着，甚至是生怕别人不晓得他恐怖似的。
这种人一般都死得早，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过张扬没好下场。只不过姜京佐却是例外，这家伙生来貌似就是要打破常规的。越是违背常理的事，他做出来就越显得合情合理。
就好比现在，秦逍咋看他咋帅，这种人就应该装笔。
“我即将前往葬红海深处，此次仙气泄漏，亦是最深处的【血心】破裂所致。我也奉劝你一句，不管你兄长身在何处，切记不可随意踏入血心。那里的存在不可描述，随便刮一阵风，都能扇死一位命宫境大圆满！”
姜京佐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属实把秦逍给惊着了。
“小师叔，你没诓我吧？”
“不信你可以去试试。”
“试试就逝世，还是别了。”
“你能有如此谨慎，我也不再赘述。凡尘碌碌修行者，大多关注的是一己私利。这本没什么错，毕竟境界不够，眼界自然狭窄。葬红海的动乱，牵连的是大世安危。偏偏引来的诸多修士，为的只有自身的提升修炼。这样的世道，是注定无救的。这样的修行者，也是注定走不到对岸的。”
姜京佐遥望葬红海深处，秦逍听闻此话没再奉承。
“小师叔您登高望远，有苍生悲悯之心，这点是我所不能及。可能是我真得还未看透，始终是个小肚鸡肠之辈。就算我未来成了陆地神仙，恐怕关照的还是我自己。就像师叔您刚刚说的，世人贪得无厌久矣。佛宗之所以衰败，除了客观因果外，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佛陀普度人间，却从未想过世人值不值得救。以大爱无疆去普渡一众私心，到头来又能得到多少福报呢？”
秦逍的言辞独辟蹊径，姜京佐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微微愣住，没有往下接话。
“师叔莫怪，我这人有啥说啥。世人拜佛也好，祭祀龙庙也罢，谁敢说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哪怕是皇帝祭告上苍，祈求天下风调雨顺，可前提是天下必须得在他脚下。”
“你清醒的可怕。”
小师叔全盘听完，随后淡淡回了一嘴。
“秦逍师侄，若你当真有左右大世之能，面对倾世之祸，你也袖手旁观？”
“看情况吧。”
秦逍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虽说达则兼济天下，可也得有利可图。那些做慈善的商贾，看似大爱无疆，实则名利双收。若真有那么一日，在确定有利可图，又不影响自身的前提下，我或许能帮衬一手。毕竟这方天下不是我的，而我却是我自己的。”
“可你体内的剑骨，却来自于天地。”
“小师叔又说笑了，万物生灵哪个不是天地生养？有豁出一切回馈天下的痴儿，又为何不能有我这种呢？再者说刚刚你也说过，这么多闻风而来的修行者，有几个真的有侠义之心呢？”
秦逍指指四周不断划过的御空光芒。
姜京佐闻言默然，许久后微微一叹。
“我确实是年纪大了。”
姜京佐看向秦逍，抬手朝他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虽然我不认同你，可这方世道，确实也没那么多值得怜惜之处。”
一语言罢，璀璨剑气如水蒸腾，姜京佐人已消失无踪。
秦逍长长舒了一口气。
跟这种大人物交谈，每次都让他心力交瘁。
可眼下他不敢有分毫懈怠。
此刻他所在之处，四周是一片茫茫无尽的瀚海。
除了碧波汪洋外，唯有浓到化不开的白雾。
小师叔说这里是葬红海边陲，秦逍自然是笃信无疑。
无数道朝此汇聚的修士流光，也在印证这里出了大问题。
秦逍对葬红海知之甚少，其究竟有多广袤，有何地域藩篱，种种一切皆不晓得。
姜京佐也未跟秦逍吐露太多，这位小师叔性子古怪，秦逍也不太敢在他面前聒噪。
掏出秦莫雨碎裂的魂镜，秦逍静静感受魂镜的残余波动。
魂镜已经碎裂大半，只余点滴本命真炁波纹，隐隐指向西南方向。
这已然算好现象了，先前在西梁时，魂镜的波动极其细微，眼下到了葬红海，波动已经稍显茁壮了。
“秦莫雨啊秦莫雨，好好的日子不过，好姑娘熬成尼姑，现在还牵连我替你收拾烂摊子！”
秦逍一路御剑行进，一边飞一边骂骂咧咧。
在这种地域，他不敢随意使用芥行。毕竟万一掌握不好，撞进哪个老怪物的巢穴就毁了。
对于秦莫雨，秦逍一直都感觉很微妙。
说起他们兄弟二人，确实没太多感情可言。
秦逍也很清楚，之所以违背本心来找他，为的就是那一丝血脉连缀。
秦逍虽自私自利，却对自家人极为珍重。
秦莫雨是他世上仅存的血脉至亲了。
秦北望死了，萧玉枝死了。
老黄死了，马夫王长顺死了，秦家数千口死了。
若秦莫雨也离他而去。
那这苍白的世道，就只剩他一人，面对这不见前路的雾霭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知愁已不再少年。
秦逍振作精神，将杂乱思绪抛诸脑后，静气凝神朝前飞掠。
海上的雾气实在浓烈，能见度不足十尺，若换成凡俗之辈在此，恐怕只能像瞎子一般摸索行路了。
秦逍散出神识，往日轻易能覆盖千里的神识，此刻也只能堪堪散出数十丈。
料想应该是此地法则作祟，如此掣肘之能，令秦逍感觉不大美好。
一个人穿行雾海，注定是孤独的旅程。
好在半个时辰后，秦逍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
令他惊讶，却又有股理所当然。
（猜猜遇见谁了哈哈，下一章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