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沐泽穿着一身白色中衣,缓缓卷上竹帘,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哈欠。
他眉目温和的将眼神落在窗外。
窗外飘着细雪,犹如天女散花。
余光落在某一处,却不自然的一顿。
外面不知不觉什么时候停了数辆豪车,其中一辆就是昨日看见过的车牌。
沐泽抬手将卷起的竹帘不着痕迹的落了下来,一副没有瞧见的模样。
他不敢确信的抬头望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六点四十五。
这程家人是真有意思,一大清早的来这里堵程江篱。
他撇了撇嘴,无事陌生人,有事是亲人。
他起身点了香供奉,想了想早上大好的时光,不应该浪费给这程家人,还是回房睡觉安逸。
他推开门,程江篱正闭着眼睛熟睡。
睡着时候的程江篱,周身没有那股上位者气息,反而给人一种平静的感觉,多了一分朝气。
沐泽掀开自己的被子,又钻了进去。
然而他并没有真的睡着,而是以神魂进入了墨翠空间里面。
一栋二层的木房子搭在边角,屋子后面种了一小片的竹子,院子里种了许多蔬菜。
其余空阔的地方种着他爱吃的果木,和蔬菜。
他走过去将地里的杂草拔掉,拿着一个小锄头在没有种的土地上挖坑。
在霁月峡谷的时候,他寻到不少好的药材,如今种上以备不时之需。
墨翠里的时间与外面不太一样,比外面的时间慢上不少,但土质却是外面万万比不了的,种的东西都带着灵气。
直到沐泽将所有的药材种上以后,摘了不少果子兜着走出墨翠空间。
沐泽醒过来,维持着刚刚的姿势。
睁开眼就对上那双刚睁开的幽深眸子。
……
沐泽侧躺着,怀里搂着不少水果,一时间气氛十分尴尬。
他咳了一声,抬头看他,唇边蓦地扯出一抹好看的笑意:“你醒了啊?”
程江篱微微侧头,好看的眉目落在他用手圈着的一堆水果上,声音沙哑:“昨晚上饿了?”
沐泽迎着他的目光,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将一堆水果放在两个人中间的空位上,双手枕头:“我刚从墨翠里面摘的,很新鲜。”
程江篱挑了挑眉,却没有起身的样子,平静的盯着天花板,默了片刻:“给你师父供奉的?”
沐泽害了一声,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另起话题:“程家的车都在外面呢。”
“嗯。”
这个他早就有预料。
程宇航的这件事还是公事公办,他帮不了一点忙。
他又不是圣母,什么破事都管,程山水爱瞎折腾由着他折腾。
沐泽侧头见他神色自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要不你不露面了?我悄悄将你送回云山别墅。”
程江篱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件事不是躲着的事,尽早解决,早安生,不能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打扰你开门做生意。”
沐泽无所谓的扯了扯被子:“随你吧,你需要就说一声。”
他这个花店有这么一个金主爸爸在,垮不了。
至少凡是青囊医药用到花的地方,都是从他这里进购的,不止青囊,连带着程江篱的合作伙伴也优先选择他的向阳花开。
程江篱缓缓坐起来,拿起床头柜的手机,上面出现许多消息。
他看着电话里面的未接来电,仿若没看见的一样果断切屏。
沐泽也缓缓坐起来,指尖摸了摸手边的苹果和橙子,不咸不淡的说:“早饭想吃什么?”
程江篱专注回着消息,头发有些凌乱,头也不抬:“你看着办,书舟的食材说中午送过来。”
他顿了一下,抬头对他淡淡一笑:“我叫姜姨来帮你忙。”
沐泽并没有拒绝,直接点了头。
他确实需要有人打下手。
程江篱将消息回复的七七八八,掀开被子道:“他们已经等在外面了吗?”
沐泽一边穿衣服,一边回:“六点多就来了,等了快三个小时。”
程江篱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喜欢等就随他们。”
沐泽穿上外袍,洗完漱就一头扎在厨房。
他刚洗完白菜,程江篱缓步走进来。
他面色有些意外,不是程江篱不常进厨房帮忙,而是这个时间点,他一般都用来处理工作。
他干净明亮的眸子看着他,声音温润:“怎么进来了?”
他兀自洗了洗手:“紧急的工作已经处理好,进来看一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沐泽抬了抬眼皮,指着一旁的葱姜蒜:“帮我切碎一下,我今天准备做一个刀削面,配几个小吃食。”
程江篱眉头舒缓,点了头,毫无怨言的走过去,拿起菜刀:“行。”
他从来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反而在国外的时候,喜欢自己做饭改善伙食,以至于简单的菜是没有问题的。
沐泽立在一旁醒着面团,洗了一个手问:“做个萝卜糕,外加蒸饺?”
程江篱低着头认真切着葱:“行,我切完帮你剥虾。”
沐泽在程江篱的帮助下,在厨房游刃有余,时间缩短了不少。
沐泽包着虾饺,想了想说:“定州那边的道门比我们想象中的多,但是历史上与云深寺之间有联系的确不多,我觉得不失为一个好的方向。”
程江篱将刀上的葱段弄掉,接过话茬:“我也是往这个方向想的,但是现在却有几个不好的消息。”
沐泽将包好的放在一边,眉头一皱:“怎么说呢?”
“九尾赤狐的事,你细想过吗?”
提起这件事,沐泽不轻不重的笑了声:“不错,张家和东方家……看来不止听雨阁妄图灵剑,如今这些世家门派也入局了。”
程江篱拿着一块姜,切了一块,眉头微拧:“我想过一些设想,其实我们不需要去争夺五灵剑,拿着两把灵剑,不让他们知道就好了,这地核之门他们就打不开,”
他顿了一下,自嘲笑了笑:“后来知道神树的事之后,我想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沐泽将虾饺放上蒸笼,指尖微顿,随即声音淡淡:“你别说,我一开始也这样想过,但是既然有人能破坏掉神树的封印,那足以说明还有其他方法能进入到里面。”
“嗯。”
神树的封印是如何破掉的无人知晓,但确实存在其他可能性。
程江篱脸色沉凝起来,眼底闪过不可察觉的寒意:“定州那边周乾还没有进度,我们目前还不着急。”
既然周乾背后有偌大的听雨阁,自然能给他提供正确的消息。
如今他们毫无方向,他就想着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人吃过早膳,沐泽将卫生搞干净,已经到了十点半。
程江篱早已拿着手机在一旁工作起来。
沐泽拿着手帕转了转,踌躇走去开门。
门从内打开,寒风就直接灌进去,将他衣角吹翻卷。
他拿起扫把准备将路扫出来,门口停着的几辆豪车迫不及待的打开。
几个人直接下了车。
为首的那两个就是程山水和陈翠芳。
今日的陈翠芳打扮还是十分奢华贵气。
身上穿着大貂,脖子间带着钻石项链,与耳朵上的耳环显然是一套。
在光下闪着明亮的光泽。
紧接着从旁边的一辆宝马上走下来两个男孩,两人相貌颇相似,身上穿着得体的西装,小小年纪就给人一股矜贵。
这两个人的身份也就不难猜了,稍高的那位就是程宇豪,矮小一点的就是陈宇轩。
刷刷!
沐泽佯装没有看见一样,手上握着扫把,将雪扫到一旁。
陈翠芳皱着眉头理着自己的大貂,嘴角扯着一个微笑。
沐泽余光瞥了一眼,很像死亡微笑。
程山水脸上扬起一抹笑意,迈步直接走过来。
刷!
雪溅到程山水的脚边,沐泽杵着扫把,嘴角扯了扯:“程总一大早上来花店,是来买什么花?”
程山水脸上神色不变,看着给人一副儒雅的样子。
沐泽觉得程山水真的很装,还是说像他们这种商人真的很会表情管理。
程山水不知他心中所想,友好的伸出手来:“沐老板,我们全家今日是为了让程江篱回程家大宅吃顿饭。”
沐泽并没有握上去,而是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程总,这话您对我说是没用,至于他回不回去,得看他愿不愿意。”
程山水不着痕迹的收回手,面上并没有恼怒,而是一脸和善:“自然,程江篱作为我的儿子自然是愿意回程家大宅的,而不是拘泥于这小小的花店。”
沐泽杵着扫把,垂着眼睛,专注的看着程山水的神色。
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跟陈翠芳一样的调调。
程山水对着他淡淡一笑,直接迈步往花店里面走去。
里间,程江篱正坐在书桌前工作,双手正在键盘上敲打,眉心微蹙。
程山水在门口顿了一下,还是径直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关心:“吃过了吗?这么早就开始工作?”
程江篱眉毛上挑,坐在书桌前盯着电脑,一脸平淡的一言不发。
程山水抿了抿唇,眼神在他身上落了好一会儿,清了清嗓子说:“江篱啊,今日是你二弟弟的生日,我们请你回去一起过生日。”
程江篱扫了眼他,声线冷淡:“我不缺蛋糕吃。”
程山水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
程江篱正准备说话,头顶就传来一道声音:“江篱,这次可是你二弟弟的成年生日宴,意义可不一样。他特意的来花店请你过去。”
程山水不说这句话还好,这句话让程江篱直接对视着他,眼神凌厉又冰凉:“成年生日宴?我生日那个时候,程总不是在某个温柔乡里吗?”
程山水一震。
猛然想起一些往事,慌乱的后退一步,动了动嘴却说不出什么辩解的一句话。
当年程江篱生日的时候,他确实准备大干一场,但当时陈翠芳说自己肚子疼,将他叫回了公寓,最后以工作忙为由没有去参加。
但好巧不巧的是,最后家里的佣人姜荏撞见他在医院陪陈翠芳。
现在的气氛比刚刚进来时更加压抑严肃。
程山水整个人都带着无措。
他缓了好一会儿,声音硬气不少:“我可是你爸!”
程江篱抬手,支起头看他,声音无比冰冷:“是啊,因为你是我爸,生理上无法改变,所以我也没有随妈妈的姓。怎么?现在要用这个身份压着我?”
“不……不是”程山水一时之间有些嗫嚅。
程江篱如今的成就与他没有丝毫关系,如今的他根本没有拿捏的本事。
程江篱与程宇航不一样。
程宇航靠的是程氏,更是靠他程山水才有如此成就。
但程江篱却不一样,青囊医药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说什么完全没有分量感。
然而不待程山水开口,程江篱看着他就开了口:“你如果是想利用我救出你的宝贝儿子,不好意思,没有这样的能力。”
程山水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们说只有你……”
他绝不相信自己的情报有问题,更不相信程江篱没有这样的能力。
如今的程江篱是最后的希望。
程江篱往常的冷淡,如今被一层冰冷给替代,程山水正对着那双眸子,慌乱错过:“江篱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程江篱还是一脸冰冷的看着他,眼底闪过几分不耐烦,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程宇航我救不了,但是你既然作为我生理上的父亲,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你是想救程宇航还是想毁了程氏?”
程山水一愣,脸上带着怨恨,缓缓靠近桌子:“江篱你好歹也是他的弟弟,真的见死不救吗?你什么时候心肠这么硬了?”
程江篱不为所动,藏在眼底的不耐烦直接不掩藏了,冷漠的说:“你以为程宇航只是涉及一个小问题?你知道得罪是谁吗?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你想程氏不出事,就别掺和这件事,你是选一个宝贝儿子,还是丢一个程氏,自己选择。”
程山水攥了攥手心,整个人仿佛都苍老了许多。
程江篱眼神锋利,眸子里裹着看不到底的幽深:“我绝不会拿着自己的青囊去救程宇航,你若是想拿程氏就程宇航,我没有意见。”
程山水没在纠缠,失魂落魄的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