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阳光,犹如擎天巨柱般连通天与地,光彩绚丽夺目,雄伟瑰丽。
霞气蒸腾间,邪魔大军的阵型被搅得稀碎。无数道剑光适时切入,惨叫连天,战况顿时沸腾起来!
小白飞至相柳跟前,远远地看着两头庞然大物之间的缠斗,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自何时起,自己这大体格不值钱了。
龙头上的阿璃掐起指诀,脚踏罡步。玉指抹过眉心,身上泛起阵阵金色光晕,额间的一只天眼赫然睁开。
剑指虚画,金色符文信手拈来,宛如朝露般的容颜神采熠熠,天女下凡不过如此!
“茫茫神山北,重重金刚山,逾节请祖山,震碎诸秽妄!”
搬山!
世间大物,大不过神界祖山。
莫名的重压从天而降!
相柳近百丈的身躯蓦然一矮,蛇身贴伏下来,九个蛇头如倾倒的天柱般轰然砸在大地上!
嘎嘎的骨骼错位声响如闷雷,听得人毛骨悚然!
冰霜巨戟再次斩落,一个硕大的头颅再次与身体分离。
几乎在同时,身后闪起一阵蓝光。血泉喷涌间,老魏手持露陌也斩下一颗蛇头。
凄厉的哀嚎声乍起,刺痛鼓膜!
又一颗头颅被一柄雪白的法刀斩下,和尚一脸兴奋,已然转身奔向第二个蛇头。
诛仙剑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弧,再次回到素女的手中,她是现场唯一不用手持兵器就能斩下蛇头的人。
血柱冲天而起!
至此,第四个蛇头被斩落。
回头的功夫,三人再次斩下三个蛇头。
暗红的血液自七个切口同时喷涌出来,眨眼便汇成了一条小河。相柳庞大的身躯跟着急剧缩水,力量流逝的速度令它顿时清醒不少。
玄武巨像一脚踏住它的身躯,竟生生地撕咬下一个蛇头。
倩儿单手持戟,再次喝道:“畜生,可认得主人!”
这次的态度完全不同,仅剩的一个蛇头不再挣扎,伏在地上表现出顺从的模样,喉咙里发出阵阵咽呜声。
相柳,共工臣属。
一道光芒从几人的头顶上照下来,庞大的鸟影刚好遮住了相柳的身体。
大风!
“哈哈哈,我也有坐骑了!”
......
千里之外,京师“长安”。
街道上人来人往,依旧灯火阑珊。酒肆青楼终日不歇,轻歌曼舞,纵情声色,欢笑声肆意流淌。
城内城外不同天,好一派繁华的“夜景”!
女帝身着赤金朝服,伫立在空荡荡的含元殿上,望着脚下的“盛世”暗自出神,冷白的脸庞上写满了落寞与悲伤。
“陛下怎么独自站在这儿?为何不掌灯?这些不知死的东西,苏北呢?”身着华服的周澜快步走来,一边走,一边骂着。
“姐姐莫怪他们,是我让他们退下的。”
周澜心疼地看着她,说道:“又流眼泪了?他为了你做了这么多,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周宜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嫌弃我与你抢男人。但是你不能给他的,我想给他,这又有什么错?你都多久没见他了?”
“姐姐莫要多心,我真心希望你能陪着他,并成为他的唯一。”
“陛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周澜脸上的表情凝固,仿佛在听一个荒诞的故事。
周宜嫣然一笑,脸色平静如常。
抬手摘下头上的凤冠与发饰,接着散开玉带,褪下赤金朝服与霞帔,最终只剩下一身白色的里衬。
将它们一一折叠整齐后,递给周澜,说道:“还请姐姐帮我还给他。”
“你疯了吗?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周澜哪里敢接,这无异于取死。
见她不接,周宜只得将一身行头放在大殿上,笑着说道:“放心吧,只要我不死,你们都不会死。”
周澜终于绷不住了,大哭道:“你会毁了他的!”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我希望我们一起死在夏州的城墙上。”周宜转身向殿外走去。
“陛下你去哪?你别发疯了,有什么恨冲我来!”
“我不会寻短见,他若来,便让他去大天王寺找我。”
“玉真?我求求你......玉真!”
周澜跌坐在地,一脸惊恐地望着白色身影消失在大殿的阴影中。
天要塌了!
与此同时,钦天监的底层地牢。
一个高大的身影被铁链锁在岩壁上,浑身血肉模糊,皮肉已然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
“比你预计的还要早,他们打过来了。”
“哈哈…哈…咳咳…报应啊,活该!”男人缓缓抬起头,五官深邃,鼻梁高挺,赫然是大魔头摩烈!
对面之人端坐太师椅,并不生气:“你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你若是死了,未竟的事业怎么办?”
“呵...道貌岸然的家伙,我的事业,你做得比我出色多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把最后的衣钵传给我?”
“你还不够狠,你不配!”
“老生常谈,我是不会杀她的。”
“那你就等着光明之子来收你的人头吧,哈哈哈!”
“我若杀了他,第一个回来杀你。”
“呵…做梦......”
摩烈不再搭理他,自顾开始默声祷告。
......
风波亭外。
大火燎原。
黑土成为了最好的燃料,噼里啪啦的声音如同干柴,火势迅速蔓延百里,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火海。
毁灭与重生互相孕育,被燃烧过后的土地褪去邪气,似乎重新散发出一丝生机。
李余年好奇地问道:“这些邪魔到底是什么东西?”
“恐惧,贪婪,欲念......无法拯救的灵魂。”大风回道。
“他们是由人演化来的?”
“不一定,有的本身就是邪魔。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被唤醒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大风所知有限。
战场打扫完毕。
受伤重的人陆续向北回撤,齐先生还守在裂缝处,为大家把着后门。人员精减了不少,人数已不足百。
队伍重新上路,疾行几百里后在陇山的山脚处停了下来。
依照天幕的亮度,外面天黑了。
只需翻过陇山,便是关中盆地,长安城一日可达。
“决策桌”正在商议刺探军情的人选。
没人比李余年熟悉长安城,这个名额动不了。
第二个接应的人选争得厉害,倩儿与阿璃都想去,最终选定了老魏。因为潜行是他吃饭的本事,就算有意外,他也能第一时间自保回营。
然而,山那边的情况远比想象的恶劣得多。
在山背面的陇州地界,出现了大量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三五成群,拖着残破的肢体在夜幕中漫无目的地游离,活像是游荡在人间的恶鬼。
他们对声音尤其敏感,些许异常便能聚集许多“百姓”前来刺探。
一番查勘。
城外城内十室九空,连一头牲畜都没有找到。
邻镇,凤翔府的情况大致相同,但城墙上有火光,明显有魔兵驻扎。
“人数”不多,应该是起一个警示的作用,毕竟它紧挨着京兆府。
入了京兆府地界,就算入了京师范围,地势稍高一些的地方已经可以远眺长安城了。
脚下的官道可直通城西金光门,原官道两旁本是渭水与涝水交汇之地,水草丰盛,风景尤其秀丽,分布着许多达官显贵的庄园。
如今被厚厚的黑土覆盖,只能依稀看到一些小土包,仿佛一座座孤零零的坟头。
二人看似在走,实则速度快过骑马,一路悄无声息,远处巍峨的城墙呼之欲出。
在久违的城市灯火的衬托下,熟悉的形状雄伟依旧。
城墙上灯火点点,守卫森严,还保持着人类卫兵的守卫习惯。
临近城西金光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原夏州城斥候左小乙。看穿着甲胄的形制,现在应该是西门的守将了。
左小乙的出现,说明两个世界的大分歧点至少在夏州之战。
“怎么一路上没有邪魔?”老魏纳闷道。
“因为我不允许邪魔出现在长安城。”
“啊?你不允许有啥用?”
“当然有用。”
说罢,李余年径直走向城门。
“哎?你就这么走进去?”
“跟上便是。”
二人来到城门下,呼喝声从城门楼上传来:“何人夜探城门?”
“左小乙,开门。”灯光照到李余年的脸庞,神情冰冷异常。
“是...是李大人?快开门,开门!”
脚步声传来,城门缓缓打开,李余年领着老魏自信地踏入门洞。
左小乙迎了上来:“李大人怎么还走路回来?这是......”
“嗯?”
“呸!小的多嘴了,李大人请!”左小乙赶忙让开道路。如今的李大人可不比当年好说话了,能活几日算几日吧,计较那些作甚?
夜风清冷。
街上的行人不多,但胜在井然有序,显然取消了宵禁的制度,似乎在努力维持人类世界该有的模样。
“呵,最后的倔强?”
“什么?”
李余年叹道:“没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了,在此界,你小子肯定叛变了。”
“呵,若只是叛变就好了。”
说话间,李余年转入西市。
沿着永定渠一路南行,茶市与马市的招牌还在,场子却冷冷清清。阁楼年久失修,繁华已然不再。
胡姬酒肆依旧开着,里头的灯光昏暗,零零散散坐着几个酒鬼。此时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地上吐得到处都是也没人收拾。
不出所料,胡姬酒肆没了胡姬,只有捧着酒壶在柜台后呼呼大睡的卖酒老头。
“来这儿干啥?”
“当然是打探消息。”
李余年用手指轻轻扣响柜台,声音不大,老头却受惊不浅。
酒壶滑落,碎了一地。
“李余...李大人!”
李余年抬手虚按,止住他的话头,取出一枚金币放在柜台上,顺手推了过去。
“这...这是何意?”
“这是燕门信物,当年宋相亲自送给我的。”
“小的当然知道,只是......”
“先上两壶酒吧,我记得你家的汾酒味道醇正。”
“哎......是!”
老汉满脸疑惑,依旧去取了酒。
三人在一间隔间里落座。
“林老板,我想知道夏州之战的结局,就你所知的情况能否简单说一下?”
“这...您不比我清楚?”
李余年淡然一笑,给林老板斟上一杯酒,依照惯例放到了他的左手边。
小小一个举动,令林老板唏嘘不已,以左手提起酒杯,说道:“今日的李大人大不同,老朽斗胆敬李大人一杯。”
“好说。”
二人举杯一饮而尽,酒香扑鼻,烧喉也烧心,一股暖意随之散开,林老板的心底升起诸多感慨。
“老朽与李大人未曾喝过酒吧?”
“这里我不知道,在我那边是有的。如果没记错的话,林老板有个孙女,叫...叫桃娘,长得白白嫩嫩的,甚是喜人。”
“是,桃娘......”
林老板的手指微微颤抖,看向李余年的双眼逐渐变得湿润。
“除了长安,哪里还有人活着?”
“据老朽所知,没有了。我等苟活至今,全托陛下的福。”
“陛下?她还活着?”
“是。夏州之战后,李大人只带着陛下一人回来,随后邪魔大军便围了京城......”
“后来...后来......大军破了城,大圣主许你十人活一人,剩余的百姓被屠戮殆尽!我的桃娘便是......”说到此处,林老板老泪纵横。
短短几句,李余年大致猜到了事情的走向,愤然说道:“狗摩烈,竟然出尔反尔!就算是达成协议,也应该保我做人间之主。那后来呢?摩烈呢?”
“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李大人反客为主,成了大圣主,摩烈的下场我没资格知道,多半......”
“他做了大圣主?这倒是说得通了。”
林老板再次看向李余年,小心翼翼地问道:“李大人真的与老朽喝过酒?”
“是,桃娘在我身上尿过尿呢。”
“那桃娘在那边,是否也......”
“她好得很,得有……有桌台这么高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林老板如释重负。
李余年站起身,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吩咐道:“劳烦魏前辈盯在这,我去见一个人。”
“别做傻事,两界的人与事不一样,有驳天理。”
“我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