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怪力乱神。
在老君观遇到“鬼”,在无量殿遇到“神”。
面对眼前光怪陆离的情景,李余年固有世界观的边界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阿璃惊道:“背光头环?太夸张了些吧?”
慧灵解释道:“天竺佛国举国信徒,他以金刚之姿,接受国民的信奉并不意外。光环代表的是信仰之力,现在虽然还很淡,毕竟是极其稀罕的东西。”
周宜说道:“怪好看的呢!我也想弄一个。”
寇准笑道:“回头让朝廷颁布一条法令,家家户户把你供起来,给你也来个小光环。”
阿璃叹道:“那可不行,信仰是发自内心的,靠法令实行是没用的。”
“唉!”周宜和寇准跟着叹气。
窦迎雪捂着嘴,笑颜如花。
慧灵顿时无语!
这些人的关注点好像不太一样,眼下不是应该担心那个叫李余年的人吗?
李余年指了指贾伊背后的光环,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光环很有派头,若是能让给我,可以考虑拿经书跟你换。”
话音落入贾伊的耳中,变成了极致的挑衅。
一股赤色的火焰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的身躯,点燃了背后的光环,竟成了一个燃烧的火圈。
一时间,显得更加宝像森严,不容亵渎了。
“属实好看,你就是靠这个唬住外面那些僧众的吧?”
“呵呵,小小五品武夫,在神的面前耍嘴皮子,不自量力!”
贾伊抬步走下供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殿内的空气迅速升温,变得灼热起来!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李余年的手腕一翻,一柄黑色的短剑握在手中。
浑身燃起金色的火焰,热浪滚滚荡开,与贾伊的赤色火焰相撞到一起,竟不相上下!
“今日我让你见识一下中原武夫的骨气,别说是神,就是天,一样斩得!”
强大的战意铺开,短剑直指贾伊!
金色的火焰内圈,再次暴起一道淡蓝色的火焰!
燃魂!
“轰!”的一声!
金色火焰彻底地弹开了贾伊的赤色火焰!
“阿璃!护好他们!”
阿璃一步踏出,一张橙色的符纸飘出袖子,双手连续变幻了九个指诀后,一个透明的龟甲护盾盖在了众人头上!
在护盾合上的那一刻,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荡开!
狂暴的烈焰在无量殿内肆无忌惮地撞击,翻滚!
三道石拱门上的结界瞬间崩碎,烈焰冲出石门,犹如三条巨龙呼啸而过,在地面上留下三条黑色的焦痕!
李余年的最强一击并没有拿下贾伊,说明赤火金刚状态的贾伊是强于摩罗神将的。
二人手中的武器拼了个旗鼓相当,早在第一击的时候就已经双双弹飞。
李余年的拳架浑然天成,战意凌冽下的一拳砸出,气势摧枯拉朽!
“当!”
一声巨响震慑人心!
二人再次对了一拳!
不同于上次,这次二人都没有退。
贾伊一声怒喝,身躯膨胀了一圈,爆炸性的肌肉瞬间爬满全身,竟仍隐藏有余力!
第三次对拳!
李余年的身躯如炮弹一般砸在一根石柱上,石柱不堪撞击,寸寸裂开!
屋顶的碎石层层剥落,落得到处都是!
来不及抬头,一双罗汉鞋出现在李余年的视野中。
“呵!有意思!”多么熟悉的节奏!
李余年竖起手臂护住胸口与面部,准备迎接最猛烈的攻击!
佛国的八大金刚各有特点,其中以赤火金刚的体术最强,性格也最为暴烈。作为罗汉之下的最强战力,在信仰之力的加持下,简单的对等四品武夫还是草率了。
两个硕大的拳头如疾风暴雨般落下!
沉闷的打击声,夹杂着骨裂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与刚才弘大的撞钟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拳接着一拳!
强大的力量透过李余年的身体散在石柱上,大殿的宝顶开始摇晃!
随着这根石柱彻底地断裂,大殿的屋顶顿时塌陷了一块,露出了一片朗朗星空!
借着巨石掉落的空档,李余年获得了一丝难得的喘息机会。
即刻调整拳势,一记崩拳,擦着逆向而来的一拳轰出!
二人胸口各中一拳,彼此互换了一拳!
“当!”
熟悉的撞钟声又响了起来!
李余年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只要不挨打,能互换就很开心,脸上的神情又逐渐被癫狂占据!
“疯子!可惜了这大殿!”
阿璃撤去龟甲护盾,带着几人退出了无量殿。
当钟声响到第十二声的时候,无量殿不负众望,彻底的倒塌了!
一人,一“神”,立在一片废墟中。
同样是一身的伤痕,谁也没占到便宜,半斤八两。
围观的僧众大惊,纷纷地俯下身子,跪在地上,冲着身背光环的贾伊拜了起来。
贾伊身后的光环,似乎更明亮了一分。
周宜见状,大声嚷道:“不许拜,都起来!谁都不许拜!”
僧众愚昧,受表象迷惑,个个口念佛经,反而拜得更凶了。
周宜性情纯良,这边刚扶起一个,那边转头又跪倒一个,顿时急得大哭!
窦迎雪拉着她的手耐心地安慰,回头白了一眼李余年,高声说道:“李余年!差不多得了啊,打起来没完没了的,一点也不爽利!”
阿璃给窦迎雪竖了个大拇指,深表赞同。
慧灵一时间有些恍惚,这边打得旗鼓相当,好端端的,这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连带着寇准也有些吃不准了,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还不满意吗?
还是第一次见窦迎雪发脾气,李余年一时间有些不习惯,赔着笑回道:“好嘞,马上,马上哈!”
回头正迎上贾伊的目光,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李余年笑道:“人也好,神也罢。我家娘子发话了,时间真的很赶,咱俩再拼一招,好歹分出个胜负来。”
贾伊伸出右手,一根金刚降魔杵从废墟中飞出,落入他的手中。
“五品武夫具有这样的实力很不简单,你师从何人?”
“我师父是一个术士傀儡,名叫白敬唐,一天只能现身一个时辰。”
“白敬唐?傀儡?”
李余年沉思片刻,想想还是算了,犯不着跟他废话。
“说了你也不会懂,总之他无敌。”
白敬唐在烟翠楼,以傀儡之躯一拳击碎雷霆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以前觉得理所当然,只因为他是白敬唐。
现在才明白,斩神也好,斗天也罢,自己对武夫的信心,似乎都是白敬唐给的。因为他做到了,自己才相信武夫无所不能。
可惜,自己不是一个好弟子,这么多年只学了一身挨打的本事。
“他有一拳,可以击碎雷霆。”
李余年闭上眼睛,体内的小红鸾在丹田里极速旋转,瞬间变成了一个金色的火圈,身上的气势以丹田为中心迅速地坍缩。
转瞬间,卸去了身上层层加码的力量,以繁化简,全部回归到了丹田里。
代替而起的,是一股冲天而起的决然战意!
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天空中风起云涌,一股肃杀之气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冥冥中,众人仿佛再次听见了隆隆的战鼓声,马蹄声,以及冲阵的厮杀声!
周宜看着漫天的风云,喃喃地说道:“好强的意境,余年哥悟了。”
李余年睁开双眼,内里有精光流转。马步缓缓扎下,拳架拉开,身上的气势内敛,但拳意直冲云海!
“师父,献丑了。”
贾伊莫明地感受到了一股死亡威胁,身上的赤焰再次熊熊燃起,手中的金刚降魔杵金光乍现!
“波若波罗密!”
悄无声息的一拳,笔直地冲了出去,势如破竹!
金光层层炸开,金刚降魔杵一触到拳头便被崩飞了!
贾伊的手臂一顿,一股磅礴巨力传来!手骨碎裂,从皮肉中飞溅而出!
拳头丝毫没有停顿,一路上摧枯拉朽,贾伊的手臂爆成了一片血雾!
这一拳最终还是印在了贾伊的胸口!
贾伊的身躯如发射的炮弹,砸穿一座偏殿,一路又透过几所僧房,禅房,最后卡在了厚重的院墙里。
随着一声轻微的叹息,他背上的光环熄灭,身子软了下去,生死未知!
寇准目瞪口呆!
他眼中只看到李余年的人影一闪,一记平平无奇的崩拳冲出!那赤火金刚便砸透层层建筑,不见了踪影!
前后不过眨眼间!
长安,钦天监的天台上。
白敬唐望着东北方,提起酒葫芦,灌了一口烈酒,咧嘴笑道:“臭小子,终于开窍了。”
天空中再次恢复了月朗星稀的样子,清风拂面,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李余年上前查看了贾伊的状况,重新恢复到了常人的模样,丢了一条胳膊,居然没死。
翻了半天没找到收纳的东西,只得摘下了他胸前的一串佛珠,竟然完好无损,绝非凡品,应该是个空间神器。
李余年提着贾伊的后领子,重新回到了无量殿前,将贾伊扔到僧众的面前,说道:“你们都起来吧,他只是个人,不是神。”
众僧惶恐,犹豫着起身,口念阿弥陀佛。
几名僧人簇拥着一位老和尚来到现场,众僧纷纷行礼,看模样颇有几分高僧气质,应当是住持方丈普济大师。
普济并不是修行之人,而是世俗意义的高僧,悟的是佛法。
八十几岁的高龄,清瘦,面容老态龙钟,但双眼依旧神采奕奕。
普济双手合十,说道:“老衲大华严寺住持普济,见过几位施主。”
几人还礼拜见。
普济一一看去,眼前的年轻人竟个个都是龙凤之姿,仪表不凡!
特别是为首面庞略黑的年轻人,与另一个面相贵气的女施主格外的眼熟。
吩咐僧人将贾伊抬下去医治后,众人来到方丈的禅房,简单介绍一番,落座。
普济似乎在思索什么,突然恍然大悟,来到周宜面前行礼道:“瞧老衲这记性,玉真公主大驾光临竟没认出来,真是罪过!”
周宜赶忙回礼道:“我那时还小,面容大有改变,大师的强闻博记,果然名不虚传!”
屋里最震惊的人其实是慧灵,站在身边的居然是当朝的两位公主之一,玉真公主,难怪姓周。
慧灵愤恨地抓着寇准的手臂上就是一顿掐,用眼神说道:早不说,多失礼啊!
李余年将六个书箱放在桌上,说道:“想见方丈一面可真不容易,硬是拆了一座大殿才见到,请大师莫要见怪。”
“哈哈,身外之物,不提也罢。倒是李施主如神兵天降,了却本寺一桩难事,大恩无以为报。”
“举手之劳罢了,咋咋呼呼的,到中原来装神弄鬼,蛊惑人心。下次他们若是再来,大师只管还叫我来。不过话说回来,这贾伊到底怎么回事?”
“这贾伊僧人半月前来了本寺,说是交流佛法,却先以法相蛊惑僧众,后以武力占据藏经阁。先后搜走了华严经的两部译本,还要逼问老衲梵文原本的下落。可是梵文译本在前朝灭佛时就已经遗失,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也无可奈何。”
“那他为何没有就此离去?”
“这老衲就不得而知了。”
“那大师是如何知晓慧灵姑娘与此经书有关系,难道大师能未仆先知?”
“老衲可没这本事,多年前宗妙禅师来找老衲商量此事。刚巧有一位道家的朋友在寺里做客,便以此事问之,才有了那个奇怪的约定。”
“道家?大师可否告诉身份?”
“无妨,不是什么秘密,此人正是京城玄都观的丘观主。”
“小九的师父,又是他。”
“公子认识丘观主?”
“不认识,但是间接的打过交道。今日之事刚好印证了他的算无遗漏,确实是位高人啊!”
“哈哈,是啊。”
“既如此,这部梵文原本请大师收好,另外那两部译本在这串佛珠里,三部经书物归原主。此间就算事了,明早我们领着慧灵姑娘下山。”
“大恩难报,明日老衲差人将几位施主的名字刻于功德碑上。”
“一切皆有缘法,大师不必挂怀。”
李余年几人起身,行礼告辞,再折腾下去就夜深了。
普济望着众人离去的身影,感慨万千!
突然,一段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普济喊道:“李施主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