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陀寺。
宝台星列,琼楼岳峙。
观束烟中,殿飞霞上。
生风云于户墉,交日月于轩檐。
佛陀曾在烂陀山讲经三月,后来山上建起寺庙无数。
六代世俗帝王推崇佛教,在他们不遗余力地修建下,终于将所有寺庙整合到一起。在四周立起围墙,高达三四丈,世人称之为兰陀寺。
远望兰陀寺,山上四季常青,香烟渺渺,常有梵音缭绕。
缥缈的云烟中有百丈大佛静坐,占去了半座烂驼山。
大佛脚下的寺院分布在山体各处,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目之所及大小佛塔林立,或白,或金,或红,颜色缤纷,一片姹紫嫣红!
四周的围墙若隐若现,宛如一个大城池。
寺内建有三座藏经阁,分别名为宝彩,宝海,宝洋,内有藏书九百万卷。
兰陀寺是毋庸置疑的佛教中心,日常僧众数以万计,前来游学的僧人更是不计其数。
寺内有专门负责讲经的法师,能讲解二十部经论的有千余人,能讲解三十部经论的有五百余人,能讲解五十部经论的有十位法师。
佛陀巨像的脚下,有一座塔林。其中央位置有一座方形讲坛,由砖石垒成,高约一丈,已有几百年的历史。
据说普贤菩萨曾在此台上日夜不休,一连讲经数月,最后在此台上化虹。有人说菩萨已转去他界,也有人说菩萨有所悟转世重修去了。
谁知道呢,菩萨的行踪已经几百年未得一见了。
讲坛下,一名头顶乱发,形容枯瘦的苦头陀席地而坐。身着一件灰白的僧袍,双眼微闭,一脸的祥和。
迦叶罗汉,佛陀的十大弟子之一。
为人清高,严谨修行,且天资绝伦。于佛陀证道后的第三年皈依佛门,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证道,入了罗汉境,称佛坐下“头陀第一”。
当然,此迦叶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拜在佛陀脚下的迦叶,而是转世涅盘几轮之后的迦叶。
佛陀曾分半座于他,可见其在佛家的崇高地位。
分坐在他身旁的,还有三位罗汉。
左手位的宾度罗汉,脸型富态,脸上有清须。神情慵懒,泰然自若,随手逗弄着身旁卧着的一只长角梅花鹿,好像对今日的这些俗事并不上心。
右手边是诺岠罗汉,体格健硕,粗眉环眼,胡须拉茬的模样倒像是个怒目金刚。他原是一位战士,屠戮半生后才入佛门,最后证得罗汉境,是佛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原型。
右手边外围的,是珀斯罗汉。生得仙风道骨,超脱凡俗。传闻在芭蕉树下证道罗汉境,世人称其为芭蕉罗汉。
四位罗汉对面站着的,是除去赤火,大力神,紫贤外的另外五位金刚。
三男两女,皆身背光环。
上前一步说话的是辟毒金刚,一位女金刚。
看年纪只有十四五岁大小,身材娇小,四肢纤细。盘发单髻,脸庞圆润,身着一身淡粉色的僧袍,与旁边几位相比,甚是活泼。
其余四位分别是定灾金刚,除灾金刚,黄随求金刚,白净水金刚。
觉醒的转生罗汉一般会有四位,作为这一世守护佛业根基的护法。
其余还有十二位罗汉,皆在转世修行的路上,分散在世界各处。
有的甚至可能不在这一界,佛说一花一世界。
诺岠罗汉站起身,说道:“不如由我走一趟王舍城,总不能让他们平推到兰陀寺的山门下吧。”
见迦叶不吭声,诺岠罗汉行了一个合十礼,迈着步子走出了塔林。
“我也去,等等我。”
辟毒金刚嚷嚷着也跟了上去。
迦叶睁开眼,看了一眼左手位的宾度罗汉。
宾度罗汉苦笑道:“又是我?”
迦叶笑道:“你是宰相出身,当个这个和事佬不屈才。”
宾度罗汉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身旁的梅花鹿,笑道:“走喽,老伙计,又有酒可以喝喽。”
......
东方人魔幻的脚步依旧没有停下,在平原上一路驰骋,如风卷残云!
以华兰城为据点,四面开花,顺利地接管了喜马拉雅山以南,衡河以北所有的乌铎尔王朝领土,面积占了乌铎尔王朝总面积的四分之一。
大批高种姓难民被驱赶着渡过衡河,涌进王舍城,城内新旧居民之间纷争不断。
一时间,人心浮躁,惶惶不可终日。
耿胖子是一个全才,既带得了兵,也管得了内政。
在契约军内提拔了一批有军功的将领管理他们自己军队,并维持城内的治安。
又从平民中提拔了一些有学识的,自行管理行政。
将所有的手工业者集中起来统一管理,集中人力,物力打造武器和攻城器械。
总不能每次都靠小白去破城,离王舍城近,自然离烂陀山也近。小白不是无敌的,能躲开菩萨罗汉的话,自然还是躲着的好。
华兰城内,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眼下推动战事的主要力量,似乎已经变了,不再是东方人,而是这些皮肤黝黑的原住民。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们就像被燃烧的野草,热情空前的高涨。干活时常常载歌载舞,浑身充满了干劲!
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偏离了预期,原来计划的闪电突袭战彻底的变了味道。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众人向前走,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会如何。
手底下的士兵越来越多,单披甲者就有十六万,加上民兵有近四十万!
民夫更是无数,近几日仍有不少从别处逃来的贱民陆续地进了城。
华兰城已经不是一座单纯的外族人占领的城池,而更像是一座叛军聚啸之城!
大风起兮,这是要变天了。
但是,按耿胖子的话来说。既来之则安之,天之所予,不得不受!
而作为本次战事的罪魁祸首,科迪王子,此时进退两难。大力神金刚独自离去,回防王舍城。回国的陆路已经被李余年掐断了,走水路又没有足够的船只。
也去换过龙城,因士气低落且兵力不足,两次都无功而返。只得龟缩在庆巴城内,等待王舍城的决战结果。
清晨,天还没亮。
雾气朦胧,还未散去。
皮肤黝黑的人们双手合十,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匍匐跪拜,并念诵佛经。动作虽不整齐,但每一次跪拜都做得极为认真。
李余年站在城墙上,看着广场上这些虔诚的信徒们,不禁感慨万分。跪拜了千年,似乎没有站起来过。
“我们从有这块陆地起,就居住在这里,却被不同的外来民族奴役,践踏尊严。即便是佛陀,也没能解除压在我们身上的枷锁。”
李余年转头看去,是一名身着粗布长袍的瘦弱老者。
二人互相行礼。
布吉,年轻时跟着经商的主人去过很多国家,主人教他识字与道理。去过中原,还呆了几年,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些原住民的领导者。
“等级观念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将军认为我们能赢吗?”
“不能。理想不是靠许愿许出来的,而是靠拳头打下来的。他们此前是奴隶,奴仆,农民,但不是士兵。乌铎尔王朝的精锐都还在王城里,此役非常的凶险。”
“我们想拼一下,请将军教我们。”
“我不是智者,教不了你们。”
“将军给我们尊严,给我们做人的权力,我们愿意为将军死战!”
“说来惭愧,我们只是路过的强盗,却被你们抬到了这个位置。若真的战死的话,还是请你们为自己而战吧。今日的石子也许激不起浪花,但总要给子孙后辈们留个念想,埋下一颗希望的种子。”
布吉沉吟半晌,说道:“希望的种子,将军大智慧!”
脚步声响起,覆面甲的惊蛰来报,城南门有和尚求见。
兰陀寺来人了。
一个身形健壮的和尚,一个身着粉色僧袍的圆脸姑娘。
诺岠罗汉,辟毒金刚,皆是凡人的模样。
李余年上前行礼拜见。
三人行走在华兰城内的街道上,路上的原住民往来自由。见着三人,纷纷行礼避让。
校场上,寇家军正在教他们一些基本的动作技巧。
一队骑兵从三人的身旁呼啸而过!寇准亲自带着这些人熟悉缴获的战马,他们中的很多人连马都没骑过。
三人在一所精舍里落座。
辟毒金刚一副双眼发光的模样,似乎对李余年身上穿着的明光铠甲很感兴趣。
李余年托出一副备用的明光铠甲,递给辟毒金刚说道:“尺寸有些大,若是有认识好的工匠,可以叫他帮你改小一些。”
辟毒金刚惊讶道:“送我的?”
“是。”
“哎呀,你们中原人真是客气。哈哈。”
辟毒金刚还是有一些童真的,接过铠甲,上下观摩,简直爱不释手。
单论铠甲的制作,中原的明光铠甲环环相扣,有数百道工艺,确实要比天竺的铠甲精良数倍。
诺岠笑道:“没想到施主这么年轻就有五品修为,听说在龙城外越级单挑大力神金刚,且互有输赢。”
“大师谬赞了,在下的骨头都要被大力神金刚敲碎了。”
“谦虚喽。”
“大师还是说正事吧。”
“好,贫僧如果叫施主就此打住,带着兵回去不知肯不肯?”
“原本是肯的,但大师刚才也看到了,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没得商量了?”
“没得商量。”
“必须打一场?”
“必须打一场。”
诺岠罗汉起身行礼告辞,说道:“你知道打不下来吧?”
李余年拜道:“知道。”
一声龙吟!
狂风掀起,房顶颤动!
小白在精舍旁的空地上落下,麝月咋咋呼呼地从龙背上跳了下来。
“李余年,他们人呢!”
辟毒金刚从屋内跑出,盯着屋外的巨龙,满眼的艳羡!
李余年一把拉住麝月,按着头给诺岠罗汉行礼。
姑奶奶,别搞事情哟,三品!
小白看见诺岠罗汉从屋内出来,露出了獠牙,嘴里发出低吼声。
诺岠罗汉手搭凉棚,抬头望了一眼,笑道:“哈哈,有年头没看到这些大家伙了,挺好的。”
两座大城隔水相望,按理说,谁去打谁都不划算,但华兰城的气势正盛,已然不能再拖下去了。
决战的契机非常自然,华兰城这边派人去搭浮桥,对面的人过来骚扰。华兰城只得加派人手去防护,对面也拉来了更多的人马。
于是,随着伤亡人数的增加,憋着火的双方从局部磨擦演变成了强渡横河的战役!
决战正式爆发!
精瘦的汉子们扛着圆木跳下水,顶着箭雨将木头绑在一起。即便有人举着盾牌,依旧不断有人中箭,河水被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汉人们带来的短弓吃了射程的亏,只能眼看着干瞪眼。
布吉在一旁大声地呼喝着什么,一队赤膊的汉子叼着短刀跳进水里,向对岸游去!
爬上对岸已然筋疲力尽,却依旧对着敌阵发起了冲锋。结果无一例外,全被射成了筛子!
可即便如此,仍然有人前赴后继的跳入水中,向对岸游去。
一座浮桥在这些人的坚持下,硬是被修了出来。
此情此景,不禁令人动容。
汉人的骑兵从浮桥上掠过,犀利的箭雨落在对面的方阵中,响起一片哀叫声。
寇准带着人边跑边射,一路上追追停停,把控着短弓射程的极限距离,总算把这些烦人的骑兵逼了回去。
大军顺势过河,在河对岸结起阵型,浩浩荡荡地向王舍城出发。
李余年和小白被对岸的诺岠罗汉和辟毒金刚盯住了,全程没敢动一下,算是废了一大半。好在他们也没动手,既然如此,两军各凭本事也无所不可。
小小的渡河战打得有声有色,打出了这些贱民,低种姓人不畏死的气势。
趁着敌人被追的功夫,小白来到河边,一口寒气喷出,河面上结起白色的冰层。
密密麻麻的民夫推着各式攻城机械过了河,嘹亮的号子回响在河畔,显得格外的有活力!
李余年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些再普通不过的底层百姓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进化的?
难道这些人的生命之力爆发出来,真的有一战之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