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观瑱呼吸急促，见虞怀序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背后惊起一片冷汗。
“观瑱是怕朕知道你并非朕嫡出，或者说……其实压根算不上朕的孩子，所以才在先皇后葬礼上装疯卖傻，来谋取一线生机对吗？”
他轻抚上虞观瑱的脸，喃喃道：“观瑱，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告诉朕，是什么东西，让你咬着牙忍着别人白眼折磨，也要坚持活下去的呢？”
他指尖缓缓下移，一只手握住了他纤细白嫩的脖颈，抬起黑眸，望着虞观瑱煞白的脸庞，低叹道：
“是想哪天，把生父是谁，转告给那人，然后借机和那人一同谋反吗？”
虞观瑱听到这句话，忽然激动，声音拔高：“不是！”
虞怀序微微眯眼，虞观瑱地声音低下去，眼眶发红，道：“我才不想认平王做父！我巴不得……”
他在虞怀序的注视下，闭上眼睛，一滴热泪落在虞怀序手上，他说：
“我巴不得，亲手杀死他……”
先皇在世时，直到暮年还迟迟未立储。
有三位皇子得大势，分别是平王、裕王、宸王。
其中平王为当年的皇后，也就是那位薨了的太后嫡出的孩子。
平王背后有整个慕容家撑腰，一时风头极盛，太后意欲巩固慕容家势力，准备把她的外甥女，平王的青梅竹马，慕容招摇嫁给平王。
可先皇却直接把皇位传给了一直默默无闻又年幼，只有十四岁的璃王，彼时先皇已是强弩之末，他明里暗里敲打其他人，他手里有一支幽州突骑，只听皇帝命令，任何人不敢轻易造反。
于是太后为了延续慕容家的荣耀，当机立断转头把慕容招瑶塞给了虞怀序当皇后，但慕容招瑶一直心悦平王，痴心不改。
平王生性浪荡，在某次宫宴上强了一个宫女，被慕容招瑶得知后气的不行，于是她将那名宫女，带到了自己宫里。
太后得知宫女怀了自己儿子的种，脑海中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她本想让慕容招瑶怀上虞怀序的孩子。
然后待到生产时，就说是双胞胎，之后把平王的孩子立为储君，慕容家就可以真正的把大晋都握在手里。
但是慕容招瑶爱平王几乎到了痴狂地步，她守身如玉，死活不让虞怀序近身，为了应付太后，她在某天把虞怀序灌醉，一月后假孕。
虞怀序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干，但是朝中根深盘错，大部分人都是太后党羽，他只能生生忍下。
之后太后还威胁虞怀序，朝中群臣纷纷要求他立那个孩子为储君。
虞怀序暗中蛰伏，让当时还是幽州突骑中一个小统领的赵檀暗地调查这个孩子的背景。
待到后来，虞怀序的实力逐渐壮大起来后，他才开始找太后皇后一一算账。
太后没想到慕容招瑶会疯成那样，她不仅多年一直保持清白之身，还对太后谎称那个宫女已经流产，但实际上一直当成太子养在自己身边，并且让那个宫女生母成了太子乳母。
紧接着虞怀序轻描淡写地拿出太后当年私会的证据，并嘲讽说：“朕还纳闷为何招摇可以如此明目张胆的对平王一往情深，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母后。”
太后在铁证面前瘫软在地，看着夏德荣手里那瓶毒药，她只提了一个要求，不准伤害虞怀庾，要不然，她就和虞怀序鱼死网破。
虞怀序应了下来。
太后一死，慕容一党瞬间全乱了套，虞怀序把这些年收集的证据全部拿出来挨个定罪。
慕容招瑶得知太后是被气死的，而且虞怀序还知道了太子不是他亲生的之后，绝望的直接自缢了。
也就是那天开始，虞观瑱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何一直不受自己母亲待见的原因，因为自己的亲生母亲，是那个被毒哑了，被宫人皇后时常欺凌的乳母。
还知道了自己的生父就是凌辱他生母的平王。
虞观瑱哽咽道：“我的生母又做错了什么？平白无故受人侮辱，被欺凌了大半生，亲生孩子就站在眼前，但永远无法相认……”
“最后，最后还……”
他哭的几乎喘不动气，双眼红肿，抓着虞怀序的袖子，断断续续地说：“那天，平王下了朝之后去探望太后，半路上被先皇后拦截，我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回来之后……一个宫女……一个宫女说……”
他一抽一抽地，虞怀序换了个姿势，把他揽进怀里。
虞观瑱毫无察觉，他语气绝望地说：“她说我娘……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平王，被乱棍打死了……”
他的泪几乎都要流尽，虞观瑱紧紧抓着虞怀序的衣袖，崩溃哭道：“陛下……我怎么能不恨他？我怎么能不恨！”
虞怀序有印象，那天他和云若路过御花园，见到地上跪着一个宫女，云若看见慕容招瑶和虞怀庾站在一起，拉着他想走。
他想看看在皇宫中这两人能干出什么事情来，于是和云若一同站在暗处观察。
他们离得远，没怎么听清楚，只能听见平王怒吼一句：
“贱婢！本王送给母后的贺礼你也敢偷？”
然后一群人拉着那个宫女，直接拖了下去。
他和慕容招瑶相看两厌，她登基后几年只是为了应付太后，时常去她宫里坐坐而已。
慕容招瑶许是心中有鬼，基本上不让他见虞观瑱，他不知道跪着的宫女是虞观瑱乳母。
没想到……
虞怀序静静抱着他，心情复杂，他的生母也是宫女，被先皇一夜宠幸后得了个贵人。
后来他被寄养到当时的德妃娘娘身边，德妃宅心仁厚，一向不喜宫中宅斗，她对自己生母颇为照拂，虞怀序在她影响下也养成了不争不抢的性子。
但不争不抢的后果，就是被当成傀儡任人拿捏，他少时登基，一步一步用了将近十四年的时间才完完全全清理掉慕容一族，蓦然回首，自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虞观瑱又何尝不是和自己经历相似，无辜稚子被卷入权利斗争，身上担着慕容招瑶的情爱因果，被她报复，生母先是被生父凌辱，后又被生父赐死……
虞怀序忽然心中一疼。
等虞观瑱心情平复些后，他脸上的妆已经全花掉了。
虞观瑱不觉，顶着一张花猫脸抬起头，抽噎道：
“陛下，可不可以放我一条生路？”
虞怀序叹了口气，拿出手绢给怀中人擦脸，动作轻柔，他轻声说：
“朕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