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宫内灯火通明,亮了一夜。
云若和虞初蕊被虞怀序送的那棵树弄得彻夜难眠,两个人的心像被放在油锅上慢慢煎一样难熬。
翌日,虞初蕊脸色憔悴,和云若一起,被宫人搀扶着去了御乾宫。
虞怀序正在盯着虞观瑱练字帖。
册立储君一事繁琐至极,前前后后怎么也要忙个三五月,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先教着点。
虞观瑱聪颖,但就这手字实在是狗爬一样,难看的很。
“错了,这里不该这样写。”
虞怀序看着他扭曲的线条,忍不住直接从背后握住了他的手。
他一靠上来,虞观瑱身体更僵硬了,虞怀序蹙眉,捏捏他的手,道:“放松,你现在握笔姿势都不对了。”
“陛下。”
夏德荣在门外喊了一声。
虞怀序握着他的手腕,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起了字,随口问道:“怎么了?”
低沉声音在虞观瑱耳畔响起,弄得他半边身体一麻,握着笔的手不自觉更紧绷了些。
“贵妃娘娘和公主殿下求见。”
闻言虞怀序一滞,低笑道:
“看来是那棵罗松树起作用了。”
虞观瑱不知道昨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不明所以问道:“什么树?”
虞怀序看着他被玉带束着的细腰,心中又起了一个念头,道:
“观瑱,陪朕演场戏吧?”
虞观瑱听着他不怀好意的语气,杵着脖颈僵硬地点了点头。
下一瞬,虞怀序的手搂在了他腰上,把他单手带了起来,虞观瑱惊慌失措,下意识去推阻:
“陛下这是干什么?”
“嘘,朕需要你装傻。”
虞怀序捂住他的嘴,自己坐在了软榻上,虞观瑱坐在他怀里,莫名心慌。
“让她们进来吧。”
夏德荣把云若和虞初蕊喊了进来,虞怀序扫了他一眼,夏德荣面上的笑一动未动,从容地退下,并且把门也关上了。
云若和虞初蕊忐忑不安,两人跪在地上,见虞怀序目光温柔地揉了一下怀中人的头发,不由得呆愣住。
“找朕有什么事吗?”
虞怀序漫不经心地捏起了虞观瑱的下巴,手指在他嘴唇处游离,动作极为暧昧,眼神晦暗不明的盯着跪着的两人。
他逗弄自己怎么跟在逗弄小狗一样……虞观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堪,但为了维持自己装疯卖傻的面具,还是张嘴咬上了他的手指。
虞怀序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虞观瑱会咬他,他捏了捏虞观瑱的脸,低声道:“别咬。”
从小在深宫中长大的公主什么腌臜事没见过?虞初蕊见他们这么亲密,心脏猛然一缩,差点昏过去。
她对上虞怀序的视线,红着眼眶哭出了声:
“陛下,臣妹有罪……请陛下宽恕……”
虞观瑱见她哭成这副样子,心中也有些难受,虞初蕊曾经和慕容招瑶关系匪浅,常常在坤宁宫中做客,每次她来都会给自己带一些糖葫芦糖画一类的小玩意,待自己极好。
虞怀序把人往自己身上揽了揽,像抱小孩一样抱着虞观瑱,垂眸问跪着的二人:
“初蕊,你有什么错?”
虞初蕊抽抽噎噎,拿着帕子拭泪,道:“臣妹欺君,大逆不道,陛下宽厚,给了我一个主动澄清的机会,臣妹不敢再有欺瞒。”
虞怀序没说话,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虞初蕊闭着眼睛,咬着牙把话全说了出来:
“纯淑皇后,对平王痴心不改,她知我与兄长一母同胞,所以入宫后处心积虑与我姐妹相称,处处打听兄长之事……”
虞怀序打断她的话,那双黑沉眼睛直勾勾盯着虞初蕊,唇角勾起一个温和的笑,道:“初蕊,说点朕不知道的,或者……你的打算。”
虞初蕊愣住了,满目茫然,泪痕未干,嗫嚅着道:“我……我……”
虞怀序循循诱导,道:“初蕊,如今你告诉朕这些,就算得上出卖平王,已然无了回头路,朕同你一起长大,知道你心地纯善,不愿在宫闱中作斗争,你只要说出来,朕以后绝对不再逼你任何事。”
云若默默握紧了虞初蕊的手,虞初蕊本来心中摇摆不定,这被云若一鼓励,忽然有了勇气,道:
“陛下想问什么,便问吧。”
“朕且问你,那年慕容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全部都遭受了责罚,太后生父刚接到消息时,就立马悲痛过度去世了,仓促的很,葬礼草草了事。”
“初蕊,他到底,死没死?”
虞怀序紧紧盯着身体发颤的虞初蕊,虞初蕊被问的难受好半天,面对虞怀序尖锐发问,为难地说不出话。
这时,虞怀序看了眼云若,把虞观瑱打横抱起:“观瑱体弱,今日药还没喝,朕先去陪他喝药,你在这好好想想。”
他走出御乾宫,坐在了偏殿把虞观瑱放下,虞观瑱满脸不解:
“陛下借着公主知道平王和皇后私事故意施压,但这又快问出来了,陛下又借口拉着我出来,不怕公主反悔闭口不言吗?”
虞怀序把汤药递给他,虞观瑱乖乖喝下,苦的整张脸皱在一起,直伸舌头。
这副模样弄得虞怀序忍俊不禁,把一颗糖塞进了他嘴里,道:
“观瑱,今天朕就教你一课,心虚之人,不必打破砂锅问到底,有时候留个气口,给他些时间够他胡思乱想的,然后,他就会不打自招。”
虞观瑱似懂非懂,含着糖的半边腮鼓起。
御乾宫
虞初蕊满头冷汗,直拉着云若追问:“怎么办?云若……我……我不知该不该说啊。”
云若安慰的拍了拍虞初蕊的手,道:
“难道太后娘娘生前待你很好还是怎样?你与她关系自打十三岁那年,就生分了。她险些将你嫁给五十岁的老头子这件事你忘了吗?”
还有平王,他从小就不待见你,幼时仗着年长欺压你,长大了还想把你嫁去疏勒为他谋利益,你难道都忘了吗?初蕊,你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她摇晃了几下虞初蕊的手臂,苦口婆心劝说着。
“初蕊,陛下就连观瑱一事,恐怕也是知道多年了,说不定——”
她止住话语,但虞初蕊心知肚明,说不定,他早早得知了观瑱身世,也说不定……外祖父诈死一事,他也知道,要不然也不会突然问起这件事。
存心欺瞒的话,于她而言是一把明晃晃的刀悬在头顶。
与虞怀序作对,不会有任何好处,反正慕容一族早就成了破落户,告诉他这一事又怎样?此事又与她无关……
虞怀序掐准时间,又带着虞观瑱出现在了御乾宫中。
虞初蕊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道:“臣妹此事说出来,就算彻底背叛慕容一家了,只望陛下给条活路。”
虞怀序点头:“初蕊,只要你说出来,你就仍然是大晋最尊贵的公主,朕还可以把你与赵檀的婚事取消。”
这次呆住的人,变成了云若。
虞初蕊心口猛跳,说:
“当年外祖,确实是假死,他当夜先是入了平王府,后又坐着马车,假装成小厮,陪着平王离开了邺都。下葬那晚,我喝不了酒,在外头散心,正好看见他上了平王马车,我感到十分诧异,于是派人偷摸跟着去寻。”
“因为事态紧急,没有提前备马车,所以跟到城门口,就不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