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轻轻一笑,找了两块平滑的石头擦了又擦,这才撩起衣服下摆坐了下来。
“绿盏,出来吧。”
周围一片寂静,只传来了树叶簌簌飘落的声音。
“绿盏你应该清楚,你瞒不过我的。”
绿盏只好从树顶一跃而下,“是是是,李相夷是天下第一,这天下的事,又有什么能够瞒得过他的?”
“绿盏……”
李莲花试图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绿盏打断:
“李莲花你告诉我,观音垂泪,你到底喝了没有?”
“绿盏……”
“回答我?!”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答案,已然不言而喻。
绿盏体内的力气,在这一瞬间被抽尽,明明是习武之人,却不由自主地双腿发软。
她几乎控制不住紊乱的气息:
“你明知道我有多在乎你的生死,可你竟然将观音垂泪拱手让给他人?!”
李莲花拍了拍身旁的另一块,“绿盏,过来坐。”
现在,轮到绿盏不说话。
“绿盏,我现在的身体,一直这样抬头看你很累的。”
绿盏梗着脖子,固执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终究熬不住他的眼神,还是坐了下来。
为了不让李莲花占尽上风,她冷哼一声,扭过头不看他。
李莲花也不着恼,慢悠悠地开口:
“我自己就是个大夫,对于碧茶之毒和观音垂泪的了解比常人更深。
观音垂泪或许的确是一味不可多得的灵药,但却绝对无法祛除碧茶的毒性。
既然喝了也是无用,何必要浪费,不把它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呢?”
绿盏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哽咽着纠正:
“我不许你把它称为浪费!只要能有一点点的起色,那就不是浪费!”
李莲花温和地望着绿盏,“绿盏,你清楚我最放不下的,就是师兄的遗骸。观音垂泪,可以换一个消息。”
他脸上是难以言说的沉静,像是夜幕中广阔而又深沉的海洋,而底下是汹涌澎湃的暗流。
这副模样,真是让人看着……就手痒痒!
“别说了。总而言之,单孤刀的尸首要找,碧茶的解药也要找!”
绿盏眼里包着两泡泪水,神色凶狠却是重拿轻放地砸向李莲花:
“现在快说,拿了观音垂泪的人是谁?我去要回来!”
李莲花摸摸鼻子,“我想,应该来不及了。”
“这人是赶着投胎吗?吃这么快!”
绿盏气鼓鼓地骂道,浑然不记得当初催促李莲花立刻服下的人是谁。
“不行,我还是要去揍他一顿!”她撸起袖子。
李莲花拉住了她,“那个绿盏……他武功很高,你应该打不过他……”
“……”绿盏停了一下,很快找到了另一个攻击的点,“武功这么高,还抢别人的救命药,真是忒不要脸!”
李莲花捂着嘴偷笑。
绿盏横过去一眼,“你别笑,这件事情还没完!”
…………
被编排了好久的笛飞声,忽然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他回头望了望,见没有人,这才放心地打量起莲花楼。
二楼挂着这么多女儿家用的轻纱……莫不是,她也住在莲花楼?
这么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李相夷怎么和她认识的?
笛飞声慢慢地推开门,走进莲花楼,环顾了一圈。
他眉一皱,难不成这十年来,李相夷就一直住在这里?
还没等他思考出什么,一道破空声袭来,直射他的面门。
笛飞声出手迅捷如电,横刀挡了下来。
他低头一看。
一块……毛巾?
笛大盟主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但袭击者却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
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暗器”飞速袭来,都被笛飞声逐一挡下。
几块颜色、形状各不相同的皂胰子,闻着就香喷喷的桂花油,几块毛巾,还有一小瓶瓷罐头。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莲花楼?”
刚从小溪边沐浴归来的方多病,手中拿着最后仅剩下的武器——木桶,竖着浓眉询问。
他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必须要随身带好尔雅剑,哪怕是出恭也不例外。万一就有那种变态,专门挑这种尴尬时刻动手呢?
笛飞声扫了眼掉了一地的各种零碎,表情深不可测。
这就是李相夷说的,要让着点的小子?
洗个澡都这么花里胡哨的,看着更像是公子哥……
方多病警惕地望着笛飞声,脚下一步步地蹭上来。
见笛飞声没有反应,他胆子更大,直接窜入莲花楼直取尔雅剑而去。
当然了,笛大盟主自然不可能看不见他的小动作,只不过是觉得没必要和一个小辈计较。
有了尔雅剑在手,方多病说话的中气都足了三分。
他举起剑来,再次询问:
“你是何人,到莲花楼所为何事?”
笛飞声不想再浪费时间,抱着刀回转过身,只扔下了一句:
“聒噪。”
这样的态度,可把方多病给气坏了。
尔雅剑倏地出鞘,直击笛飞声的背部。
笛飞声也不回头,背后像是长了眼睛般,准确无误地接住了这一击。
方多病一击不中,立刻变换招数,通过一个漂亮的剑花化劈为斩。
与此同时,他身体的中心转到右脚,一个旋身绕到笛飞声的正面,尔雅剑猛劈其面门。
要是换做平时,在对敌时能够用出这么精妙的一手,方多病肯定要反复回味。
但笛飞声不但迅速挡了下来,且不论方多病的出手有多繁复,他都能一击即中,直击命门。
最关键的是,在做这一系列防守的同时,笛飞声的眼睛竟然还是闭着的!
方多病咬牙切齿,恨恨地想:
这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怪人?
这么做,是在看不起谁呢?!
方多病咬牙捏紧了尔雅剑,将大半的内力都倾注其中,整个剑招化繁为简,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那就看看我这招,你还能不能闭着眼接下来!”
笛飞声睁开眼,发丝无风自动。
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这一招,才算有点意思!”
笛飞声右手翻转,手中的刀由反握改为正握,侧身而出,干脆利落地接了下来。
尔雅剑立刻换招,而笛飞声却不准备再玩下去了。他的刀后发而先至,横在方多病的脖颈上。
他中肯地评价:
“或许几年之后,你可以做我的对手,但是现在,你还不行。”
方多病犹有不服气,刚想要说什么,莲花楼里忽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什么声……”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砰得一声,西侧的窗户摔了下来。
咚得一记,南面的栅栏裂了开来。
而最为致命的,是这莲花楼的两位主人,恰恰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