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预想过很多次笛飞声和方多病见面时候的场景,也预见了这两人的性格可能会有所冲突。
但……
也绝对不包括,他眼前看到的一地狼藉。
李莲花罕见地双目圆瞪,看看笛飞声,又看看方多病。
二十岁初出茅庐的不懂事,三十多岁的那个也不省心!
“不是,你们两个……我就离开了一会儿,你们就快要把莲花楼给拆了吗?”
绿盏眯着眼,打量着陌生的笛飞声。
这是一个武功高深莫测的人,身上的血腥味很浓,神色冷酷,看着就不好惹。
但这些,绿盏都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李莲花刚和神秘人见面并赠予了观音垂泪,这人就出现在了莲花楼。
这么巧合的时间点,真是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还有,这背影看上去好像有些眼熟,她在哪里见过呢?
与此同时,笛飞声也在观察着绿盏,眼中的光闪烁不定。
不消片刻,他似乎确认了一些东西,便抱着刀垂下了眼。
“你们两个!”李莲花指了指破碎的地方,“想办法恢复原样,做不到的话全都幕天席地地出去睡去!”
方多病望了一眼笛飞声,讪讪地收回尔雅,走到了西侧的窗户边。
笛飞声神色不动,径直去向了南面的栅栏,观察起裂缝的走向来了。
李莲花松了一口气。
他自然是不怕他们打架,但他心疼莲花楼呀。
这里面的每一件家具、每一处陈设,都是他和绿盏买了原材料回来,再加工的。
绿盏忽然发现,比起神秘男人,摆在她眼前最大的难题出现了。
她戳了一下李莲花的手臂,“你觉得一楼挤得下你们三个吗?”
方多病和笛飞声的动作同时停了下来。
四人目光相对,整栋小楼瞬间安静得如同无人之境。
“我才不要和这个自大狂一起睡!”方多病率先出声。
笛飞声冷嗤,“我也不愿和乳臭未干的小子同寝。”
“反正一楼只有两张床塌,”李莲花手一挥,“你们自己想办法!”
笛飞声想起之前瞧见的莲花楼布局,不由回呛:
“二楼并没有都被占用,你去二楼睡,一楼的两张床榻不就都空出来了吗?”
方多病眨眨眼,迅速和笛飞声达成统一战线:
“就是,虽然说男女有别,但我们江湖儿女不至于那么迂腐。
绿盏,等会儿我就帮你设计一个防狼十八式的机关,保证李莲花没胆子摸过来,怎么样?”
最后的结果,是笛飞声和方多病反客为主,霸占了一楼。
而李莲花则犹犹豫豫地抱着床褥,走一步回头看三次地来到了二楼。
这短短的几步路,他却迈得无比艰难。
因为绿盏是女孩,所以即使李莲花和她相处了十年,也很少会踏足二楼。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似乎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吧?李莲花不怎么确定地想。
等到李莲花终于踏上二楼的台阶时,不止他自己,其他三个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其他的,他们就是忽然觉得,这样的磨蹭也挺折磨人的。
绿盏此时已经收拾出了一半的空间,中间则用几块最大的轻纱遮挡住,勉强也算是两人隐私区域的分隔。
李莲花见有轻纱阻挡,看不到人影,就算知道这只是掩耳盗铃,也只能这样自欺欺人了。
他环顾了一圈,比起一楼,二楼的陈设更多了一些女性柔软细腻的心思。
窗户的栏杆上,用彩绸挂了许多小铃铛,间或夹杂着几个木刻的小玩意。
李莲花定睛一看,有的挺像绿盏喜爱的杭州茶酥小点,有的像是一尾活蹦乱跳的游鱼,有的是特地刷了一层金漆的男性小像,还有的像是一块玉佩……
他思考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小像是王青山的金身,那玉佩则是玉秋霜赠于云娇的礼物。
原来,绿盏把十年来他们去过的所有地方,都选择了一些代表性的象征物,挂在了栏杆上。
李莲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轻轻地抚弄着这些小东西。
对面的绿盏听不到声响,还以为他仍在不自在。
为了缓和气氛,她随口找了个话题:
“李莲花,我们都相处这么多年了,彼此什么样子没见过?
再说了,等再攒点钱,我们就把莲花楼翻新一下,加盖一层楼出来,到时候就更宽敞了!”
李莲花顺着她的话,畅想了一番,旋即摇摇头:
“现在两层小楼,已经要四匹马才能拉动了。要是再加盖一层,你想想,光是每天的草料就要准备多少?”
绿盏脱口而出:
“那就让楼下两个冤大……”
楼下顿时传来一声咳嗽。
李莲花估摸着是方多病,因为笛飞声不屑回应这种话。
绿盏尴尬地圆场:
“可以请楼下两位……原来这么好心的大兄弟,适当地资助一下?”
她吐了吐舌头。
一直以来莲花楼里,就只有他们两人,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现在还真是不习惯。
绿盏忍不住向李莲花吐槽:
“你现在住在二楼,我还真有些不习惯,总觉得换了个家一样。
照理来说,我们应该是最熟悉的人才对!就像当初我失去记忆,来葵水却什么都不懂,都是你教我……哎呀!”
绿盏倏地捂住嘴,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缝上。
但为时已晚。
练功的人本来听力就特别强,莲花楼的木质结构又注定了它不隔音,所以绿盏清晰地听到了一楼传来的两记声响。
“噗——”这是方多病喷出了一口茶。
“嗖——”这是笛飞声嫌他恶心,砸过去的一只碗。
绿盏瞪着层层幔幔、堆叠着的轻纱,都快把它瞪穿了。
都怪自己这张破嘴!
这下好了,什么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她还怎么去找那个大个子算账!
而轻纱后的李莲花,脸越来越红,那血色简直像是要从他那薄白的皮肤下爆裂开来。
他干涩地张了张嘴,却绝望地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年……
当年绿盏只有十四五岁,还是个孩子,他作为兄长帮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怎么现在提起来,会这么、这么羞赧呢?
李莲花坚信,问题绝对不是出在他自己或者绿盏身上。
那么,就一定是出在楼下的两个人身上。
这么一想,他如释重负。
李莲花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
“某些人,还是早点休息得好。听别人的墙角,武功可不会有所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