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坤迷茫地瞪着他,似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迅速地爬起,嘴里咿咿呀呀地嘟囔着什么,像是完全不记得方才发生的事情。
笛飞声抬手,掌风一扫就将门推开。
郭坤反手一个倒立,背着身上的人骨离开了灵堂,只留下了一句:
“孽障,哪里跑!你跑~不~掉~了~”
笛飞声回过身来,黑沉沉的眼底仿佛有星星在厮杀,热切得快要冒出火星来。
他上下打量着绿盏,却不发一言,看得她心里发毛。
李莲花皱眉,一个斜步挡在了绿盏身前,语带警告:
“笛飞声。”
笛飞声恍若未闻,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笑容:
“你比十年前更厉害,我期待着你履行承诺的一天。”
说完,他心情颇好地翘着嘴角,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李莲花瞪着他的背影,侧过头问:
“你十年前到底向他许下了什么承诺?”
绿盏也是莫名其妙,“完全想不起来,谁知道到底答应了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
李莲花叹了口气,“罢了,就算你想耍赖,我也会帮着你的。”
绿盏眨眨眼,眼里很快就荡漾起一圈一圈的笑意,“那我可记下了,到时候你也不能推脱。”
“我是这样的人吗?”
“很难说呀,九年前我被城里的大狼狗追着跑的时候,你可没有管我。”
“那大狼狗可凶了,我也害怕嘛。你呀,都九年前的事情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所以呀,你要多做点好事,少做坏事,我都一一记着呢……”
…………
清晨。
绿盏被一道破空声惊醒。
她警觉地翻下床,一把抓住射进来的短箭。
短箭上有一张小纸条,封条上的方字让人稍微放松了一些。
李莲花抱着被子坐起身,耷拉着眉眼懒洋洋地问:
“方多病写的?”
“没错。”
绿盏将纸条解下来,拿过去两人一起看起来。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我和小姨已到薛玉镇。
李莲花浅笑,“方多病这一次总算是动了动脑子,没有冒冒然闯进采莲庄。”
他伸了个懒腰,“绿盏赶紧洗漱吧,今天我们的早膳在镇上吃。”
两人刚出门,就碰到了笛飞声,他手里抓着两包用牛皮纸包好的东西。
“我和绿盏去镇上接应方多病,你呢?”李莲花问。
笛飞声扬了扬手里的包裹,“早上碰到服侍郭坤的侍女正在倒药渣,正好去医馆检查一下。”
李莲花瞥了眼牛皮纸包裹,“两副药方?”
“没错,”笛飞声意有所指,“要是郭坤确实只生了一种病,那就两副药方就很有趣了。”
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出了采莲庄。
一出门,穿戴一新、贵气逼人的方多病方少侠就从不远处凑了过来。
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年岁稍长、艳若桃李的美人,想必就是他在信中提到的小姨何晓凤了。
“李莲花、绿盏!”方多病把手举得高高的,表情明朗地打着招呼。
轮到笛飞声的时候,他的音调蓦地降低,“阿飞。”
笛飞声无声地扫过方多病,没有什么表情,但莫名的就让人觉得自己被看轻了。
方多病捏紧了拳头,赌气般地扭过了脑袋。
绿盏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煞有其事地摸了摸下巴:
“看来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这两人从认识到现在,就一直在互呛。”
李莲花扬了扬眉毛,“但是说不定,以后两个人会变成合作无间的伙伴也说不准。”
“会吗?”绿盏很是怀疑。
李莲花耸了耸肩膀,抬脚向镇上的方向走去,“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几人随意寻了一家做早市的饭馆。
李莲花和绿盏都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笛飞声亦然。
反倒是方多病,仗着有小姨在,满满当当地喊了一桌子的早点。
“来来来,大家多吃点。来到一个新地方,就是要吃当地的美食,好好体验一下人文风情才对。”
方多病热情地招呼着,说出来的话却很像是李莲花会说的。
绿盏抿着唇,悄悄笑了。
她怎么不管遇到什么,都会想到李莲花呢?
“早就听闻李神医医术高明,没想到本人的气质也如此超群。”何晓凤以茶代酒,笑眯眯地恭维。
绿盏望着何晓凤,对方眼神里的某种东西,让她的胃不自觉地紧缩了起来。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李莲花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是在朝夕相处之间,还是在一次次的彼此守护之中?
有些感情,自身尚未察觉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可怕。但一旦被清醒地认知,便如同燎原的火焰,再也没有熄灭的可能。
绿盏戳了戳碗里的白糖糕,竖起耳朵等着李莲花的回答。
李莲花端起茶盏,和何晓凤轻轻相碰,“何姑娘谬赞,李某也是普通人一个,受之有愧。”
接着,他用公筷夹起一块桃花糕,轻巧地放到绿盏碗里。
绿盏抬起头,完全没料到他会来这一出。
“店家做这桃花糕倒是用心,这一口一个的大小,你也不会花了口脂。”李莲花的举止亲密,口吻更是亲昵。
绿盏和李莲花四目相对。
他的双眼总是如同皎洁的月光,好像能包容一切,也能看穿一切。
绿盏显得有些慌乱,睫毛快速地颤动着。
李莲花当然是聪明的,十几岁就能自创武功,成为天下第一的人,怎么可能不聪明呢?
他与绿盏日日相对,绿盏转变了的感情,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呢?
何晓凤也不是个蠢的,李莲花一番暗示,她就立刻明白过来。
不过本来就是第一次见面,她对李莲花也只是略有好感而已,很快便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绿盏姑娘貌美,李神医儒雅,真是天生一对。是我唐突了,应该要一起敬你们的。”
说着,她重新拿起茶杯,和李莲花、绿盏再碰了一次。
“不对,李莲花,你什么时候和绿盏……啊!”方多病的问题问到一半,便被人为葬送了。
李莲花收回脚,亲切地问:“什么?”
“没了。”方多病揉了揉被踢疼的小腿,憋了憋嘴。
笛飞声将一切看在眼里,端起茶杯遮住了嘴角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