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方多病的诘问,郭乾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哦,我忽然想起来,多年之前的确有一个六指怪人,从外面的水域游进了采莲池,被我所救。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他将流光玉婉的培育方法教给了我,之后就离开了。这么多年过去,谁能记得十年前的事情呢。”
郭乾将重音,放在了最后一句话上。
“你救的?”
笛飞声冷笑,弹了弹手中的画纸:
“那为什么狮魂的画作,会出现在一位女子房中?我问过了,那是你第一位续弦许娘子许荷月的旧居。”
“好吧,就算是许娘子救了狮魂,那又怎么样?男女大防大过天,我作为许娘子的夫君,怎么可能承认是许娘子救的人呢?”
郭乾死不承认,口中振振有词地反驳。
笛飞声才不理会他的胡扯瞎掰,冲着郭家的下人们挥手:
“你们!全都给我下水,把池子里的白骨一具一具搬上来,少一具都不行。”
郭家的下人们踌躇地望着郭乾,迟迟没有行动。
笛飞声脚一跺,地面上顿时多出了一个大大的坑洞,“下水!”
下人们不敢再迟疑,扑通扑通跳进了采莲池中。
有了他们的加入,打捞的进程一下子快了不少,很快就将采莲池中沉积多年的白骨都捞了上来。
耀眼的阳光下,数十具白骨整齐地放在地上。
这些白骨的身上,缠绕着蜿蜒曲折的叶茎。
叶茎穿过胸腔,穿过颈骨,最后从骷髅的口中,探出了一朵朵妖娆奇异的紫色莲花。
绿盏数了数,白骨的数量竟有六七十具之多,怕是周围荒坟中被盗的尸体,都在这采莲池中了!
方多病看着这些紫色莲花,心中作呕。
当初赏莲时有多么赏心悦目,现在看到这场面,就有多么的触目惊心。
他看了看身旁的何晓凤,对方也面有菜色。
在这种情况下,面不改色的绿盏、李莲花和笛飞声,就有些显眼了。
这些人……身上的秘密,一个比一个多。
方多病气鼓鼓地想:
早晚有一天,我要一个一个全都问出来!
“李莲花,找到了。”笛飞声指着一具白骨。
李莲花神色一凛,拨开人群便赶了过去。
只见这副白骨的右手有六根手指,这就是辨认狮魂最好的依据。
“就算知道他是狮魂,也只剩下骨头了。”李莲花有些失落。
笛飞声斩钉截铁道:
“狮魂一向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他的九鲲皮囊当中。那是天山宝物,不腐不化,水火不侵。”
李莲花倏地抬起头,目光一寸寸地挪向郭乾:
“你知道九鲲皮囊的下落,说出来。”
他的语气平淡,但眼神却凌厉得惊人。
郭乾在这样的眼神下,仿佛被利剑刺了千万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我……我不知道什么皮囊不皮囊的……”
“还在狡辩?!”
就在李莲花和郭乾对峙之时,郭祸带着郭坤急匆匆地赶来。
“爹!李先生!你们……你们这是……”
郭坤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头上顶着大花,嘴里咿咿呀呀,仿佛唱戏一般地念叨着:
“孽障,你跑~不~掉~了~”
见郭乾抵死不认,李莲花也失去了往日温和的笑容,干脆将一切摊开来说:
“郭乾,不管你承不承认,三位新娘的死都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先是故意将新娘代嫁房中的镜子搬走,又重金购入了镜石和寿山石,引她们出屋。
接着,你又派郭坤的贴身侍女换走他的药,让他更加狂躁。一旦他狂躁了,晚上就会背着骷髅到处乱跑。
那些穿着石榴裙的新娘们被他一吓,就会在镜石前跌倒,顺理成章地构成三起意外死亡事件。”
“什么?!”郭祸大喊,“我未过门的娘子……是、是我爹杀的?!”
“至于狮魂……”
笛飞声将两幅画作叠在一起,上面顿时显露出一首完整的诗:
“月明之时,嫁衣之身,镜石旁,不见不散。我认得这是狮魂的笔迹,应该是他写给许娘子的。”
“狮魂?原来真的有这个六指怪人。”郭祸喃喃自语。
李莲花的目光移向他,“怎么,郭少爷对他有印象?”
“我……”郭祸望了一眼郭乾,猛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见过!”
这么激烈的否认,反而会让人认定他有问题。
方多病立刻挡住了郭乾的注视,放缓了声音安抚:
“郭少爷别害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好吗?”
看不到郭乾,令郭祸放松了不少。
他微微侧过身,慢慢道:
“我记得十年前,许娘子还未嫁进来的时候救了一个长相可怕的怪人。他右手有六根手指,脸上被火烧过,所以我印象深刻。
后来我就听说,他勾引许娘子私奔,许娘子意外落水身亡,他也连夜逃了出去。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葬身在了采莲池中……”
随着郭祸的述说,这段跨过十年、封存已久的往事,终于解开了神秘的面纱:
这一棵无形的大树,从郭家拔地而起。
以三位不同时代的新娘鲜血为躯干,以狮魂和无数荒尸的尸体为枝叶,以流光玉婉带来的财富和地位为果实……
就这样,在采莲庄这座幽深的大宅院中,深深地扎根下去。
“郭坤目睹你杀狮魂的全过程,所以他夜晚发狂的时候,也是先出一掌。可他分明练的是腿上功夫,只有你……”
李莲花补充道:
“只有你才是练的掌法,出自西南八卦门一脉,郭庄主!”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件嫁衣杀人案已经水落石出了。”
见又解决了一桩案子,方多病的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丝放松。
“我这就通知百川院的人。”
他拿出百川院特制的信烟,一道红色的烟火升空,发出“啪”的一道声响。
“好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驻扎在薛玉镇的门人就会赶来。”方多病拍拍手。
郭祸眼里闪过一丝放松,而郭乾则面色灰白,颤抖着嘴唇望着自己的儿子。
只有郭坤,对发生了什么事情浑然不知,依旧唱着不知名的戏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