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方多病所料,一炷香后,百川院的门人便赶到了采莲庄,将郭乾和郭坤羁押回清源山。
在经过郭祸身旁的时候,郭乾深深地望了自己儿子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他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沉默地走上了押解的马车。
郭坤高高地昂着脑袋,仿佛戏曲中的将军赴沙场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跟了上去。
“李莲花……”绿盏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莲花眼神一闪,轻轻点了点头。
郭祸垂下眼,神色黯淡地道谢:
“多谢几位,破了我未过门妻子的案子。但是我真的没想到……”
方多病摆摆手,“不知者无罪,郭少爷方才能将事实都说出来,已经是大义灭亲了。”
郭祸苦笑一声,“方公子抬举了,不知道几位接下来准备去往何处?”
方多病还没开口,李莲花便回答了:
“我们还不急,不知道郭少爷对狮魂的九鲲皮囊可有印象?”
郭祸摇了摇头,“那时候我还小,时间又过去了那么久,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原来如此,”李莲花点点头,“那我们就不打扰郭少爷了。”
郭祸脸色稍霁,“哪里的话,要是日后有需要的时候,李先生尽管开口。”
李莲花拱了拱手。
几人说话间,天上忽然飘落了细细的小雨。
“哎呀,下雨了,”绿盏用手遮在头顶,“这天可真是奇怪,明明昨天还有晚霞的,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
李莲花看看天色,歉疚地对郭祸说:
“这……郭少爷,雨天赶路实在是不方便,能不能让我们再叨扰一会儿?等雨停了我们就动身。”
郭祸笑容有几分勉强,却还是善解人意道:“当然不要紧,别说一会儿,再多住一晚也不碍事。”
“没想到郭少爷如此好客,”李莲花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他这顺杆爬的功夫,真是让绿盏叹为观止。
几人向采莲庄内部走去。
路上,绿盏却注意到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正抱着团东西鬼鬼祟祟地走来。
听到动静后,她似乎吓了一跳,立刻向反方向跑开。
这前后的反差之大,真是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你站住!”
方多病立刻追了上去,将人带了回来。
那丫鬟低着头,有意无意地挡住了脸。
“你别怕,”绿盏走过去,温和一笑,“等等……你不是吃早膳那时候的……绿柔姑娘吗?”
因为绿柔的名字和自己的很类似,所以绿盏一下子就记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还有,你手里的……”
绿盏从她怀里拉出一件棕色的石榴裙,除了颜色外,和郭乾自称为传家宝的石榴裙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绿盏还翻出了一双红色的绣鞋。
“看来,和我想的一样。”
李莲花脸上荡开一抹笑,但绝不是什么温和的笑:
“郭祸,你为什么要嫁祸给自己的爹?!”
“什么?”方多病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什么嫁祸,难道新娘们都是郭祸杀的?不可能,十年前他才是个少年!”
“谁说有三个死人,就一定是同一个人杀的?亏你还自称是邢探呢,连这一点都想不到。”笛飞声嘲讽道。
“你!”方多病吃瘪地扁扁嘴。
在生闷气的时候,他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郭祸,你为什么要杀你爹的第二任续弦,还有你未过门的妻子?如果是为了绿柔姑娘,你大不了可以不娶呀。”
绿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将所有事情都扛了下来:
“是我的错,是我痴心妄想,想要嫁入郭家,郭郎……郭少爷完全是被我蛊惑的!”
郭祸嘴唇蠕动了一下,神色复杂地望着绿柔,绿柔则轻柔地拉起他的手,缓慢地摇摇头。
光看他们两人的情状,不了解内情的人,还以为是别人在棒打鸳鸯呢!
绿盏看不下去了,指着郭祸的鼻子骂道:
“郭祸,你畏惧自己的父亲,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但又喜欢绿柔姑娘,所以阳奉阴违,一方面答应娶亲,另一方面又残忍地杀害了妻子。
你可真是一个胆小鬼!你要反抗郭乾就堂堂正正地反抗,为什么要用一个无辜女子的生命做代价?就连现在东窗事发了,都要一个女人挡在你面前。我真是看不起你!”
郭祸脸色变了数遍,终于开腔:
“你们没经历过我受的苦,没有资格劝我向善!郭乾这个人性格偏激,什么事情都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小到我几时起床、几时就寝,大到我娶妻生子,他什么事情都要抓在手里!
我从小就生活在他的高压之下。那个狮魂想要带着许娘子逃跑,我多么希望他们能逃出去呀。
只要他们能成功,我也就有了逃离的希望!可惜……他们福薄,死在了郭乾的手里。”
郭祸脸上流露出一丝惋惜,但又很快转为狰狞的笑容。
“但目睹了这一切后,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完美的杀人方法。所以我找来了风水师傅,搬走了新娘屋内的镜子,又摆上镜石和寿山石哈哈哈哈哈!”
“后面两位新娘何其无辜,竟然因为你们父子间的恩怨,就这样白白丧送了性命。”绿盏容色悲悯。
“怪就怪她们为什么要嫁进来,我明明已经派人去送信,让她们不要嫁进来了!”
郭祸大喊起来,语带疯狂:
“她们自己贪图采莲庄的富贵,执意如此,那也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绿盏忍不住打断他:
“你以为她们有选择吗?!这世间男女嫁娶,哪个不是遵从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说,你恨郭乾控制你,可她们又何尝不是和你一样,只是被控制的可怜人?!”
郭祸如遭当头棒喝,霎时间呆立当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方多病再次燃放信烟,百川院的马车没多时就折返回来。
郭祸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走了上去。
绿盏听到马车内传来了郭乾的痛骂声:
“你为什么还不跑?!你不是喜欢那个绿柔吗,为什么不立刻带着她离开?!”
李莲花拦下马车,强势地追问:
“郭乾、郭祸,狮魂留下来的东西,到底在哪里?!”
郭祸静默了一会,终于开口:
“镜石。”
李莲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亮光,直奔镜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