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抬掌一挥,将莲花楼内部所有门窗全部关上。
明媚的阳光被挡在楼外,屋内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点点烛火于此间摇曳晃动。
“金鸳盟三王杀了我的师兄,世人皆知。”李莲花语调冷淡,却暗藏杀意,“笛盟主总不会想要狡辩吧?”
“我昨天查了金鸳盟的敛尸手册,上面写得很清楚,单孤刀的左胸被剑贯入而死。”
笛飞声双手背在身后,不急不徐地解释:
“三王之中,炎帝白王同我一样使长刀,四象青尊一双铁掌享誉武林,持剑的就只有阎王寻命。
但是他当时犯了个错,我罚他自缚右手一个月,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用右手剑杀了单孤刀。”
李莲花的瞳孔,无声地扩张了。
“十年前,你我早就约定好停战五年,休养生息,却因为你师兄的死,重新展开大战,至此四顾门和金鸳盟全都没落了。”
笛飞声无视李莲花,持续输出爆炸性的语句: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我们那时候真的是鹬蚌相争,得利的渔翁却躲在了幕后,看我们的笑话。
杀死你师兄的真凶还没抓到,你真的可以放下这一切吗?”
李莲花沉默了半晌,眼睛不带感情地注视着笛飞声:
“先不说我这边的事情。你为什么对绿盏的事情这么关心?十年前,又为什么要约她在金鸳盟的大船上见面?”
“哈,李相夷,你这个口气……总不会是怀疑我对她有什么企图吧?”
笛飞声指着自己,啼笑皆非地反问。
“自然不是,不过就算有,我也相信绿盏。”李莲花语气笃定,“我指的是你,笛这个姓在武林中算罕见,但也不是没有。”
笛飞声盯着李莲花,抬腿坐在了他的对面,“你继续。”
他既然这么说了,李莲花也就不客气了:
“据我所知,这十余年来稍微有点名气的笛姓人氏,除了断笛催人魂笛廖、光阴剑客笛雪来之外,西南部还有一处笛家堡。”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语速越发缓慢,毫不避讳地审视着笛飞声的反应。
笛飞声没有任何动作,但听到笛家堡三个字的时候,内息却还是乱了一瞬。
李莲花微微抬起下巴,了然一笑。
看来,他猜对了。
但光是这些,还不够。
笛飞声敢拿绿盏来威胁,这是李莲花不能容忍的。
打蛇打七寸,他要笛飞声从此之后都歇了这个念头!
李莲花八风不动,眼神却泄出了几分睥睨的流光:
“百年前的南胤国有三大秘术:修罗草、无心槐,还有业火痋。南胤亡国已久,三大秘术早已失传,但苗疆的蛊术却传承了下来。
据说这南胤的痋术,最早就是脱胎于苗疆的蛊术。笛盟主十年前和绿盏见面,不会就是为了这苗疆蛊术吧?”
说完,李莲花便悠哉悠哉地去盛了碗粥:
“跟你说了这么久,肚子都饿了。温度正好,味道也不错。”
摇晃的烛光下,只剩下他在慢吞吞地喝粥。
而他对面的笛飞声,却好像一尊静默已久的石像,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李莲花喝完了粥,又挽起袖子将碗洗得干干净净。
“哈哈哈……”
身后,忽然传来了笛飞声的笑声。
李莲花手一抖,无奈地转过身:
“笛大盟主,我如今很怕鬼。你可千万不要在我身后,忽然发出这样的笑声。要是把碗给摔了,我会跟绿盏说是你干的。”
笛飞声的笑声更大了。
他身体前倾,右臂舒展地搭在桌子边,烛火在他的眼中跳跃。
“李相夷啊李相夷……你猜的都对。”
笛飞声笑着打量着面前这人。
刚才的对话,久违地让人感受到了李莲花的锋芒。
他可以是如今飘渺不可及、想握也握不住的流云,也可以是将人无数次凌迟的锋利剑刃。
他就是李相夷。
李相夷,还存在于李莲花的身体内!
这个发现,让笛飞声心情大好。
就连自己的来历和最大的弱点,被人拆穿,都阻挡不了他的愉悦。
李莲花慢条斯理地扯下衣袖,“这么说,你承认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笛飞声反问。
接着,他坦荡地坦白:
“我从小在街头上流浪,后来被抓进了笛家堡,被笛家家主用痋术控制,成为了一名死士。”
笛飞声的手,重重地敲在桌子上,桌上摆放的茶具、烛台等震得一跳。
他看着李莲花,几乎把嘴里的每一个字都在牙齿间磨了一遍,再吐出来:
“只要我身上的痋术一天不解除,那么我就一天是笛家堡的狗!
所以我要找苗疆圣女,我要找蚩薇,我要用她的蛊术来解除我中的痋术!”
李莲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将门窗全部推开。
明亮的日光洒落进来,驱散了一室的黑暗和凝重。
“看,”李莲花拍拍手,“只要你推开门,再黑的地方也可以有光射进来。”
笛飞声皱紧了眉,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李相夷,你干什么忽然跟我讲这么恶心的东西?”
李莲花悻悻地摸摸鼻子,小声地嘟囔:
“大概是气氛烘托到了这里,你身上迷途知返的味道又太浓了些吧。”
他顿了顿,严厉地警告:
“都说了我是李莲花,再说错……”
“你待如何?”笛飞声有恃无恐地抱起手臂。
李莲花想了想,却实在想不到什么能够用来威胁他的事情。
他色厉内荏地指了指厨房的案板:
“再说错的话,你见到我之后的每一顿饭,都由我来掌厨!”
笛飞声仗着自己没有味觉,随口应了下来。
若是方多病在此,绝对会对他的勇气刮目相看。
“哼,这可是你说的。”
李莲花眯着眼,贼兮兮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