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望着小匣子上精美绝伦的花纹,忽然回忆起一品坟中的所见:
“绿盏,你还记得当初萱妃随葬物上的花纹吗?和这个好像一模一样。”
绿盏和记忆中的仔细对比了一下,肯定地点了点头:
“没错,不过它到底代表了什么呢?如果小慵问到了她爷爷就好了。”
她轻轻敲了敲小匣子锁上的四位密码,有些迟疑:
“上面有锁,还有自毁装置,若是一个不慎,里面的东西便会毁掉。单孤刀还真是谨慎。”
“这应该也是萱妃的私有物,这个花纹说不定就是她身为南胤公主的印记。”李莲花心思敏捷,“试试看她的生辰?”
绿盏也是一点即透,立刻找到刚才瞄到的萱妃资料:
“壬申年,戊申月,庚申日,庚辰时。”
当转动到最后一位密码时,小匣子应声而开,里面又是一沓泛黄的资料。
绿盏拿起最上方的一封信,发现竟然还有译本:
“估计是单孤刀当年留下的翻译,这是萱妃写给术士风阿卢的信。
柘荣之前跟我介绍过南胤的术士,就是专门掌控和保管业火痋的人。”
她看完后,立即拿给李莲花:
“原来当年芳玑太子和萱妃还留有后人,可惜术士风阿卢并没有接应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
而且萱妃还留下了金玉黄权四位富商 ,带着大批钱财来到中原,以期复兴南胤大业。”
“不对,萱妃的后人一定是已经被找到了。”李莲花用下巴点了点旧信,“要不然,这些信一定还在风阿卢后人的手里。”
“单孤刀?!”
绿盏神色一凛,旋即恍然大悟:
“难怪他的笔迹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所谓字如其人,他那时候的心就已经全都扑在复国上了!”
她不由想得更深了一些:
单孤刀想要复国,那就一定要推翻朝廷,但他区区一个江湖中人,怎么斗得过千军万马?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与朝廷合作,令其放松警惕,再反制四顾门。
以当年四顾门在武林中的威望,足以号令群雄,也足以让朝廷投鼠忌器。
若是再多几处布置,真的让他杀掉皇帝,成功复国也未可知。
但没想到,当年李莲花坚决反对江湖与朝廷扯上关系,一心想要建立一个公平、公义、公道的武林,绝不让朝廷势力插手。
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李莲花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也终于到了拔除的时候。
怎么拔除呢?
以自身为饵,以不屑于辩解的笛飞声为钩,再加上角丽樵的碧茶之毒……
单孤刀是生怕李莲花不死呐!
绿盏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后退半步,“李莲花……”
李莲花脸色有些苍白,却并不显得狼狈。
绿盏能猜得到,他又岂会猜不到?
或许是因为打击接二连三地到来,李莲花此刻竟然没有太多感觉,反而有些麻木了。
他动作温柔地将绿盏搂进怀里,“无事,我已经有了准备。”
如果说看到这些东西之前,他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
那么预想成真之后,李莲花心中反而充满了尘埃落定的平静,甚至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笑:
这样也好。
能够早点看清楚,也好。
“我自认也不是一个好人,但现在却由衷地觉得单孤刀可怕。”
绿盏揪紧了李莲花的衣襟:
“你之前提起过,有一段时间师娘和师傅怄气,两人分别教导你和单孤刀。
那么师娘平时看顾单孤刀最多,她会不会察觉到一些异样?”
李莲花无意识地收紧了手,“师娘年事已高,实在不宜让她老人家太过操劳。”
这答案,在绿盏的意料之中。
李莲花这人,一向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道德楷模,凡事自己能够做到十分,绝不会让一分假于他人之手。
算了,大不了她亲自出马。
但下一瞬,李莲花话锋一转:
“不过事关两位徒弟,师娘她一定不希望事情的真相在江湖上传开之后,她才知晓。所以明日还要劳烦你,和我一起叨扰一下师娘了。”
这话可太出乎绿盏的意料了。
她从李莲花的怀里扒拉出来,狐疑地左看右看,看得李莲花忍不住笑问:
“怎么,不认识我了?”
“是呀,”绿盏挤了挤李莲花两腮的肉,“今天的你怎么如此聪慧?”
李莲花任由她动作,声音也变得含含糊糊:
“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迂腐太正直了,我也是会恨会生气的凡人。”
“李相夷怎么会是凡人,他是天底下最好最厉害的男子了!”
绿盏松开手,学着听说书客讲故事的孩童般说话。
但她的嗓音总是有些哑哑的,就算是甜美的底色也遮掩不了,这样的语气颇有几分不伦不类。
“我可不是李相夷,我只是乡野游医李莲花。”
李莲花被她逗笑了,故意揶揄地说:
“还有绿盏,你以后可不要再这么说话了。要知道你捏着嗓子时,嗓音可没有那么动人。”
绿盏对此当然心知肚明,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估摸着和苗疆时的经历脱不了干系。
她翻了个白眼,“那可真是让李神医失望了呢。”
李莲花放声大笑了起来,重新将绿盏搂入怀中,不让她看清自己沉郁的眼底。
绿盏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还能笑出来就好。
李莲花望向窗外静谧的夜色。
过了这么多年,云隐山的景色依旧是旧日的模样,仿佛被遗落在了岁月的尽头,沉默地见证着一场场的缘起缘灭、死生轮回。
他轻柔地抚摸着绿盏的长发,轻轻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