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光村是东海岸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
但最近,这里却发生了一件怪事,引得村民们人人自危,如非生活必要,全都蜗居在家。
刘老头美美地抽着水烟,一只脚踩在长椅上,正在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我觉得村上肯定来了个了不得的妖物,说不定就是那个男人!
你们想啊,村里配冥婚之事古来有之,每次都顺顺利利完成了。可从来没有过这么邪门的事情,更何况一男配三女,太伤风化了!”
刘老汉说完,他家的婆娘就连声附和:
“是呀,我偷偷去瞧过那个男人,虽然昏迷着,但长得确实英俊不凡。但是他身上透着股邪气,就好像手上沾了不少血似的……”
两人一唱一和之下,听的人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气:
“会不会是海里枉死的女鬼附在他身上?”
“不不不,我觉得男鬼的可能性更大。”
“咚咚咚——”
就在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清晰有力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一道沙哑又清甜的女声:
“请问有没有人在家?我们路过此地,有些事情想向你们询问一下。”
怎么会如此凑巧?
刚刚提到女鬼,门外就有女人敲门?
声音还如此奇特……
屋内的几人吓得尖叫起来。
绿盏听见屋内有尖叫声传来,整个人一懵。
什么情况?
方多病将她挤开,“肯定是你吓坏了人家,换本少爷来吧。”
绿盏耸耸肩膀,比了个请的手势。
虽然面前没有人,方多病还是整理了一下衣冠,自觉不失风度后才开口:
“你们不要害怕,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有几件事想问一下而已。”
他亮出自己最温柔可亲的嗓音,等待着门缓缓打开,却等来了比刚才更凄惨的尖叫声。
“方少爷出马也不行?”绿盏挑了挑眉,“反而吓坏了人家?”
方多病抬头望天,闷不吭声。
绿盏冲身后招招手,“李莲花,换你了。”
李莲花正摆弄着渔网,闻言只好不舍得放下,还不忘叮嘱绿盏:
“如果我们到海边定居,那也要有这样一间小屋子。屋外要晾晒着渔网,只要海面平静,我就去捞点螃蟹和鱼虾……”
他神情憧憬,头发松松地挽在两侧,看上去文雅又无害。
绿盏看得心都软了,当然一口答应下来:
“好。到时候我们一半时间在海边,一半时间回云隐山陪师娘,再给狐狸精找个伴,看它养出一窝窝的小狗。”
李莲花笑着点头,眉宇间有一股亲昵的柔软。
方多病不解风情地打断了两人:
“好了好了,要说体己话回去再说,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让他们开门才好。”
绿盏垂眼一笑,“这个难不到你师父。”
方多病半信半疑地望了过去。
只见李莲花走到紧闭的房门口,慢慢地敲了两下:
“咚—咚—”
这节奏既不会太过紧凑,给人一种压迫之感,也不会太过缓慢,让人觉得漫不经心。
敲完之后,他朗声说道:
“老人家,我们都是路过此地,听闻这里有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特地来向你们了解一下详细情况。”
他的声音温和,像是涓涓细流般流淌在静谧的空间中。
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李莲花也不急,静静等在屋外。
方多病对着绿盏龇牙咧嘴,“还不是和我们一样的结果?”
绿盏淡淡瞥了他一眼,气定神闲地开口:
“急什么?等着瞧吧。”
方多病眉眼微动,难不成还会有变数?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小屋的门吱嘎一声慢慢打开,露出了一道缝隙。
一双昏黄的老眼,在门后警惕地看着三人。
“诶?”方多病有些吃惊,“怎么李莲花来,他们就开门了?”
绿盏瞥他一眼,走到李莲花身后,“所以说,行走江湖你还有的学呢。”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一样。”方多病不服气地撇撇嘴。
尽管身后吵吵闹闹,李莲花却巍然不动,神情甚至更温和了些:
“这位大爷,他是尚书之子,也是百川院的邢探,特地来了解一下详细情况的。”
刘老头的目光,从李莲花移向后面的方多病、绿盏。
看这几人的相貌,都是风姿卓然,尤其是身后那年轻一些的公子,身上穿的一看光泽就知道不是凡品。
这么有钱的主,想来也看不上这穷乡僻壤的小村落。
刘老头不懂什么百川院,也不懂什么刑探,但尚书他却是明白的,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官。
他将门开得更大了些,“几位大人里面请。”
李莲花摆摆手,“我可不是什么大人,江湖游医罢了。我姓李,等会儿若是有空,可以免费帮你们诊断一下。”
一听这话,刘老头神情猛地热络了起来。
对他而言,哪怕是皇帝来了,也不及大夫的免费问诊。
毕竟皇帝的好处落不到他头上,问诊却是实实在在的,更何况还有所有百姓都抗拒不了的免费二字。
“原来是李大夫,请进请进!”
刘老头的屋子不大,比较醒目的便是一张四方桌,占据了外间的大半空地,桌边还坐着三人。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是他的老婆,另外两个年轻一些的是隔壁的邻居。
见刘老头将人请进了屋,他们三个连忙站起身让出了座位。
“李大夫,还有两位坐。”
“刘叔客气了,”李莲花笑笑,将他刚才在屋外隐约听到的内容抛了出来,“我听闻你们这里闹鬼,是不是?”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引导着刘老头几人自己说出来。
两个老头还没有说话,隔壁的老太太便抢着说起来:
“对呀,李大夫。我们这儿的捞尸人家里前几天就开始闹鬼了。最开始是给一个捞上来的人配冥婚。
可谁知这配婚的人家天黑就收到了恐吓信,那男人也莫名其妙地回去了,吓得他们连夜就退了婚。”
望着李莲花清俊的脸庞,和方多病挺拔的身姿,刘老太也不甘示弱:
“还不止呢。那捞尸人不但没赚到钱,还赔了好几两银子,能不生气嘛?他立即把那男人再配了一家,结果还是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啧啧啧,折腾来折腾去一共配了三回。到后来,别人一听到配婚的是那男人,就再也不肯上门了。”
绿盏不由啧舌。
如果按照柘荣来信所说,那男人就是笛飞声的话,想必他们收到的恐吓信和笛飞声回去都是柘荣的手笔。
笛飞声到底受了多重的伤,竟然昏迷了这么多些时日。
当然,绿盏为什么确定他还是昏迷的状态,也是因为如果他醒着,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到三配冥婚的地步。
方多病从开头就一直在忍笑。
这实在不能怪他,实在是笛飞声和冥婚联系在一起,就让人天然产生了一种想笑的欲望。
“那这……捞尸人……家住哪里?”
他嘴里噗嗤噗嗤地漏着气,好好的一句话愣是分成三节才说完。
刘老太殷勤极了,立刻给他指路:
“就在三里外,出门向南走上两里,再向东转一直走就到了。”
“好,多谢了。”李莲花斯文道谢,“接下来大家排好队,我给你们诊一下脉。”
两位老太抢到了最前头,“我们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