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金鸳盟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圣女会把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
这一次,他们可谓是损失惨重,不但丢失了几架咸日辇,死了不少精锐,甚至连血婆都折损了。
角丽樵带人奔出十几里,确定身后无人追击这才放缓了脚步。
“这次,可真成了笑话……”
角丽樵暗恨,却又不得不庆幸,李莲花没有赶尽杀绝。
等回去之后,她可一定要好好问问药魔,碧茶之毒根本没有他说得那般有用!
等等……
李莲花没有追上来,这到底是因为他仁善,还是因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无法追击呢?
想到这里,角丽樵竖起手掌,所有人顿时停了下来。
“圣女,你有何吩咐?”雪公问。
“我们回去。”角丽樵幽幽开口。
“回去?”雪公一惊,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怀疑李莲花在诈我们?那万一他不是呢,回去岂不是送死?”
角丽樵勾唇一笑,“你知道我性子的,只要有一丁点的可能性,就值得我去赌一场了。”
雪公思索一番,很快抱拳,“全听圣女吩咐!”
他们又重新赶回了石寿村,村里静悄悄的,不但李莲花没了踪迹,就连那些怪人们都消失了。
角丽樵慢慢走到草地上。
这里还残留了一片压痕,她望着草被压折的长度和力度,仿佛看到了一个晕倒在此处的男人。
“真不愧是李相夷,”角丽樵怒极反笑,缓慢地鼓起了掌,“就算是中了十年碧茶之毒,脑子还是这么灵光。一想到你最后会疯会傻,我还真有些可惜了呢哈哈哈哈哈……”
因为血婆的死,雪公对李莲花亦是恨之入骨。
他走上去,悄声提议:
“既然他的结局早已注定,圣女何不再加一把火?”
角丽樵轻飘飘地瞥过去,“此话怎讲?”
“圣女在四顾门也有几名暗桩,是时候让他们动起来了。要知道,夺妻之仇不共戴天,肖紫衿爱乔婉娩至深。试问若是他知道李相夷没死,他在恐惧害怕之下,又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角丽樵姝丽的脸上露出一个冷笑,夸奖道:
“做得好,这种游戏才好玩!李相夷冷情冷性,只有那些故人才能真正伤到他,可比我们动手的效果好太多了!”
“还是圣女深谋远虑,否则就是这计再妙,也不能实施。”雪公表现得十分谦逊。
角丽樵满意地望向远方,“李相夷,我可迫不及待地等着看你的好戏了哈哈哈哈哈……”
…………
莲花楼内。
肖紫衿背着手来回踱步,嘴里一刻不停:
“都三天了,他怎么还不醒?还有,他的内力都去哪里了,脉象又如此虚弱,你们是怎么照顾他的?
他怎么这般没用,都撑不到我们回来,这样子竟然还敢说是自己天下第一,我看随便一来个人,都可以打死他了……”
这句话,挑动了方多病敏感的神经。
“你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他红着眼大吼,“肖紫衿,我不许你咒他!”
肖紫衿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我咒他?分明是他自己逞英雄!从年轻时就是这个德行,江湖少了他就不能转了是吗?非要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不这样就不能突出他厉害了?”
“你住嘴!你根本不了解他!”
方多病气急,铮得拔出尔雅剑,直指肖紫衿。
肖紫衿不退反进,直到喉咙距离尔雅只剩下一寸的距离:
“我不了解他?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你竟然说我不了解他……
那你呢,你认识他多久,三个月?半年都不到的时间,那方大少爷的了解还真是深刻呀。”
“是呀,但了解的程度和认识时间长短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方多病也动了真火,“你认识他时间够长了吧,但你连他为什么不回四顾门的原因都不知道!”
这话刚说出口,方多病就暗道不好,立刻捂住嘴。
该死,李莲花肯定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的。
哎哟,他这张破嘴!
要是换成平时,方多病肯定不会说出口,但眼下李莲花昏迷不醒,肖紫衿又咄咄逼人,他又急又气之下,嘴上就没了把门。
肖紫衿眯起眼,审视着这位方家少爷。
对方的想法全部都写在了脸上,也让他更加确定,李莲花肯定藏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肖紫衿喉咙动了动,却是继续向前走了一步,“告诉我!”
“你疯了!”
要不是方多病眼疾手快地挪开剑,只怕尔雅已经把他的喉咙捅了个对穿!
“你要是不说,我还会更疯。”肖紫衿说得平静。
方多病瞠目结舌,完全没料到对方骄矜的外表下,竟然有这般疯狂的心思。
他眼睛转了转,既然肖紫衿想知道,那他就全都说出来好了。
只是,对方真的能承受那残酷的真相吗?
方多病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只是望着肖紫衿的眼睛:
“你知道药魔研制的碧茶之毒吗?十年前,李莲花就中了这毒。”
“碧茶?他……怎么可能?!”肖紫衿错愕至极,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方多病,你、你说什么?”
方多病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
“我说,李莲花他十年前被角丽樵暗算,中了碧茶之毒!碧茶之毒呐,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不回四顾门了,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是李相夷了。
但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究竟还能活多久,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五感全失,你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疯掉,再也认不出我们来!”
方多病嘶吼着说出这些,滚烫的眼泪落下来。
他连忙伸手去擦,却发现越擦越多,最后只能放弃般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领,直哭得气噎声嘶,没一会儿就剧烈地干咳起来。
方多病没有丝毫克制的意思,仿佛要把自己的心都一并咳出来算了。
肖紫衿神色木然,双足死死地钉在原地,像是脱离了大脑的掌控,没有半点动弹的力气。
原来,不是他不想当李相夷。
而是他……再也当不了李相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