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在裙边的手正隐约发颤,忍冬故作镇定,努力平稳语调:
“圣女,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绿盏的嘴角挂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颇有几分漫不经心,“毕竟,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她斜斜地瞧了瞧窗外。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论等会儿要做什么,夜色都是最好的保护色。
绿盏白皙的指尖摩挲着椅子的边缘,过了片刻之后便停下,开始了敲打。
忍冬胆怯地抬起眼。
从她的角度看,绿盏正歪着头凝望着窗外,长长的发丝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楚神情,却挡不住对方身上的危险气息。
忍冬禁不住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蚩薇圣女平日里看着笑盈盈的,怎么冷下脸来如此吓人,身上的压迫感几乎和噬刹婆差不多了。
不……
圣女的气质比婆婆更冰冷。
她就怎么就忘记了,圣女是曾经血洗了整个中宁苗寨的狠人,自己那么点小伎俩,在圣女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自己要坦白吗?
说了之后,圣女会信吗?神怒公也就算了,可噬刹婆她是圣女的……
“怎么了?”片刻之后,绿盏察觉到她的迟疑,“担心我听完之后杀人灭口?”
“不……圣女不会的……你不会的……”
忍冬哆哆嗦嗦,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祈求绿盏还是在说服自己。
“那真是令人遗憾。”
明明嘴上这么说,绿盏的语气却毫无起伏。
忍冬控制不住紊乱的气息,便看到对方勾起了一个笑容。
刹那间,她心底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而那预感即将成真。
“杀人……也算是我无师自通的一门功夫。”
绿盏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迈过去。
她每向前一步,忍冬便不自觉地向后退一步。
“而庆幸的是,这十年我也不曾把这门功夫给落下。”
忍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快速后退了一大步,身子却蓦地抵上了一堵冰冷的墙壁,将她冻了个彻底。
没……没有退路了……
在忍冬绝望无助,恐惧而又布满不安的目光中,绿盏伸出手抵住墙面,将她禁锢于双臂之中:
“你要做我回苗疆后……杀的第一个人吗?”
绿盏一字一顿,犹如想要将这份恐惧牢牢地烙印在对方的心底。
“圣女,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忍冬哭了出来,大声地求饶。
绿盏轻轻“啧”了一声,伸出手指抵在嘴唇上,意味深长地提醒:
“嘘,小声点。神怒公和噬刹婆可都住在这附近呢。”
听了这话,忍冬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救阿良哥的性命,也是听从了噬刹婆的安排。
如果……如果她出事,这两位一定会帮忙的!
他们一定要帮忙,他们必须要帮忙!
绿盏收回一只手,摸了摸下巴,审视着年轻女孩的神情。
看来还没有完全死心呐。
那就再加一把火吧。
绿盏低下头,凑到忍冬面前,眼中闪过一抹带着残酷的愉悦,用高高在上同时又夹杂着暴虐杀意的语气说道:
“你背后的人,没和你说过我的脾气吗?他们有没有教过你……”
她刻意地停顿一下,满意地看到忍冬的呼吸一乱。
“……如何隐藏好自己的情绪?”
绿盏伸出手指,慢慢地顺着忍冬细嫩的脸颊游走下去,定定地望着她那张因为恐惧而变形的脸。
“我享受你们恐惧的眼神,也喜欢看你们逃跑后,被我重新抓回来的模样。”
说完,绿盏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一如之前的干净清丽,眼睛明亮如星辰,但看在忍冬的眼里与恶鬼无异。
“圣女,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忍冬难以抑制地失声痛哭起来,终于奔溃地瘫软在地。
一阵骚臭味钻入绿盏的鼻尖。
她低头一瞧,忍冬藏青色的裙身正晕染出一片潮湿。
哎呀,好像吓得太过火了,把人吓坏了。
绿盏挠挠脸颊,有些尴尬。
她本来确实有些生气,但仔细想想,忍冬也确实有难处:
世世代代住在苗疆,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她又不像绿盏,孤家寡人一个,身后有一大家子人,做事情难免受到桎梏。
于是绿盏便想着,吓唬吓唬小姑娘,替自己出口气。
如果能够让她说出背后之人的计划,那就更好了。
谁知道……
“忍冬……”
绿盏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忍冬仍然继续哭着,甚至哭得更大声了一点,颇有几分死就死吧的英勇就义气概。
“忍冬。”
绿盏也不放弃,继续唤她。
忍冬还是没有反应。
最后,生怕打草惊蛇的绿盏,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
“忍冬!”
效果立竿见影,忍冬立刻停了下来,抽抽嗒嗒地打着哭嗝:
“圣女,你要杀便变杀吧!只是,求你不要为难我的阿爹阿娘……”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绿盏故意恶声恶气地说。
她想,她只是吓唬吓唬忍冬的这件事情,还是永远封存起来,不要告诉对方为好。
忍冬擦擦眼泪,半直起身体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只要圣女能保住我家人的性命,忍冬愿意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
“说实话,我并不能保证。”绿盏实话实说,“我在苗疆根基最浅,势力也单薄,手底下没几个可用的人。不过,我会尽力。”
忍冬也有些傻眼,她没想到圣女连句场面上的漂亮话都不说。
不过从另一方面说,也可以体现出圣女不喜欢搞花里胡哨的表面功夫,更注重务实的特点。
不知为何,忍冬心里的恐惧感稍稍减退了一些。
她定了定神,开始讲述:
“前几日,跟在浮光圣女身边做事的阿良哥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