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盏用眼神无声催促着。
到底是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老张压低了音量,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铁匠铺中:
“圣女你想,这贺家得了一块天外云铁,这样的人间至宝,想想都会引来灭门之灾,没有哪个傻子会宣扬出去的。
可为什么一夕之间,整个江湖都知道这消息了呢?流传之广,甚至连我在苗疆都有所耳闻。”
绿盏哑然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信息:
“你是说……有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并且特地宣扬出去了?”
说完后,她很快又摇摇头,指出了这件事情中的疑点:
“能够知道贺家藏有云铁的,必定是贺家的核心成员,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家族往死路上逼呢?其他人来夺宝杀人,告密者难道就能躲得了吗?”
这根本不合常理。
除非是哪个人意外得知了这个消息,为了得到云铁才出此下策。
这样一来,贺家之人全部身死,无人知道天外云铁的下落,这个人便可以完美隐藏在幕后。
绿盏思来想去,考虑到最后是单孤刀得了这块云铁,他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
但是……总觉得哪里说不过去。
单孤刀那时才刚刚下山,李莲花天天和他在一起,哪里来的时间去认识贺家人呢?
这其中,还差了一柄关键的钥匙。
老张耸耸肩膀,漠不关心地说:
“谁知道呢?所有的真相,如今都被淹没在重重光阴之外。现在除了放出消息的人,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见绿盏仍然眉头不展,老张啪得一记拍向她的脑门:
“年纪轻轻就一直皱眉,小心变成愁眉苦脸的老婆婆,没人要呀。”
绿盏捂着脑门,有点懵。
除了李莲花,她还是第一次被拍额头呢。感觉很不一般,就像是……有了个关心她的长辈一样。
绿盏抓抓脸颊,有些得意地昂起头,“才不会呢,我喜欢的男人是天底下顶顶好的!”
老张愉快地调侃,“还顶顶好呢,还不是让你一个人回苗疆,也没见他跟着你回来呀?”
“你不懂,”绿盏横了他一眼,将下巴摆在小臂上,“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的。就算是将来我们成亲了,也不代表就必须要时时刻刻在一起。”
她顿了顿,用梦幻的声音笑着说: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个道理,你是不会懂的啦。”
“谁说我不懂,我也曾有过少年爱慕的时候,只不过后来没有结果罢了。”老张不服气地反驳。
他转了转眼睛,又冷不丁冒出一句道:
“说起来,噬刹婆曾经也有过一位恋人。”
绿盏感兴趣地直起身子。
她不知道噬刹婆具体多大,但怎么算都应该有三十好几了。
这个年纪的人有过感情经历不稀奇,令人感到好奇的还是老张的表情。
其中肯定有故事。
“噬刹婆的恋人,是谁呀?你也知道我失忆了,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了。你就给我讲讲呗。”
绿盏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眸在炉膛未熄灭的火光中熠熠生辉。
老张心中也升起了谈兴。
蚩薇圣女对各种事情的观点和他很投契,而且总能做出一些诙谐而绝妙的评论。
“我记得那时候,噬刹婆自己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总是想着要跑出苗寨,想去瞧瞧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老张慢慢开口。
他说一段就要停下来思考一会儿,显然是想要尽可能准确而客观地还原事情的原貌。
“她是老寨主最疼爱的女儿,那时各大苗寨的关系也不像现在剑拔弩张,所以也不拘着她。
结果有一天,老寨主发现噬刹婆有了身孕了,这可把他气坏了。就算是在咱们苗疆,未婚先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要噬刹婆说出那个男人是谁。”
“那他是谁?”绿盏忍不住追问。
她站了起来,身子隔着桌子,不由自主地向老张的方向倾斜。
老张摇摇头,“噬刹婆没有说,老寨主便一直关着她,名义上说是安胎,实际上还是要她服软。”
“但是她没有,是吗?”绿盏几乎肯定地问。
老张叹了口气,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我只知道,有一天噬刹婆独自逃了出去,直到半年后才回来。回来的只有她一个人,孩子则不知所踪。”
“孩子不见了……难道是夭折了?”
绿盏眉毛耷拉下来,她不喜欢听到这些令人难过的事情。
老张这一次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给个正面回答,只是简单地说:
“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噬刹婆没有带回苗疆,或许是将孩子送给了那个男人。
又或许……那个孩子换了个身份,再次回到她身边了……这可能性太多了,我说不好。”
绿盏眨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换了个身份,回到身边,她怎么听不懂呢?
直觉告诉她,老张应该隐去了一些事情没有说。
但当绿盏想要去深究对方的神情时,他已经熟练地从脸上抹去了这些情绪。
“今天柘荣不在,我们两个吃独食!”老张笑道,语调像个孩子似的快活,“不是我吹牛,我做的牛肉味道一级棒,等会儿就给你露一手。”
“好呀。”
绿盏剥离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思绪,笑着答应下来。
她本就有一张好看的脸,软白的面颊在火光的映衬下,多了几分朦胧的质感,再加上总是笑意盈人的双眼,很像长辈喜欢的那种姑娘。
老张有些愣神,似乎从她的脸上窥见了另一段逝去的时光。
他轻咳一声,很快背转过身,进了后面的小厨房忙活起来。
绿盏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远远传来:
“对了,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你。神怒公那边,想要提前开启天门九问。这样一来,你和浮光圣女是肯定要参加的。”
“噬刹婆还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件事,而且我一定要参加吗?”
绿盏打心眼里抗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