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
“唔……好吃、好吃……肖大侠，你怎么不动筷？”
刘江川吃得满嘴流油，好不容易从间隙中抽空问了一句。
肖紫衿望着他指甲缝里的污渍，和吧唧吧唧的嘴唇，不但胃口全无，甚至多了几分干呕的冲动。
他不动声色地捂住嘴，“不用，我不吃这些油腻的食物。”
“哦……你们这些少爷出身的就是娇贵。”
刘江川望了眼桌上的全荤菜色，脸上露出几分不以为然和嫉恨。
他藏得不会怎么样，至少肖紫衿一目了然。
“男人嘛，就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刘江川一口一块红烧肉，油花花的肉汁迸发出来，又不讲究地用袖口擦去，惹得肖紫衿不适地皱起浓眉。
末了，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就是少了坛酒……”
肖紫衿愈发将身体远离开，假装没有听到。
开玩笑，他有钱归有钱，但也不是冤大头好嘛。
刘江川见他没有动作，不满地撇撇嘴，复又笑道：
“肖大侠最近在忙什么呢，可曾听闻江湖上有个传言？”
来了。
肖紫衿打起精神，明白这算是要切入正题了。
他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传言？”
刘江川压低了身影，凑近了几分，肖紫衿强忍着要后撤的冲动，听着他在耳旁说道：
“江湖上传言，李相夷……他没有死。”
肖紫衿眼神猛然一凝。
他自然知道这传言的真实性。
但问题是，这人来试探他的目的何在？！
刘江川误会了肖紫衿的眼神，他嘿嘿一笑，“武林中谁不知道，肖大侠你和乔女侠是天生一对。”
肖紫衿听到这里有些自伤，他故意粗着嗓音催促：
“少说废话，直接说重点。”
但他这样的态度更是正中红心，刘江川嘿嘿一笑：
“可若是传言是真的，李相夷没死，那么就不知道乔女侠会怎么选择了。毕竟，十年前的天下第一也是天下第一呀。”
他尾音上翘，却透着股强烈的挑唆劲儿。
这下子，肖紫衿完全明白过来了。
原来此人是想要挑拨他与李莲花的关系，要是他没有先前的那番遭遇，只怕还真会上了对方的当，傻愣愣地被人当了枪使。
就是不知道，这刘江川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竟敢算计到他紫袍宣天的头上了！
至于为什么肖紫衿笃定，此人背后还有幕后之人呢？也正是从他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中推测出来的。
这人穿着过时的皮甲，吃着油腻的大荤菜肴，足可见他平日里的生活并不富裕。再加上他一直在留意自己的行踪和刚才的那一番话，肖紫衿便基本断定了这一点。
不过，想要问出刘江川背后到底是何人，那就要再花点时间了。
肖紫衿决定撒点饵。
“相夷是我的结拜兄弟，如果他没有死的话，我替他开心。”
刘江川打量着他的神情，这不甘不愿的语气和幽深闪烁的眼神，可不像是开心的模样。
他附和一笑：
“那是自然，肖大侠你和李门主兄弟情深，自然是光风霁月，无不可对人言。只不过，乔女侠那边……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肖大侠你可得想清楚呀。”
肖紫衿望着他说话时喷发的唾沫，脸色铁青。
真是恶心！
他索性也不遮掩了，满心厌恶地向后靠：
“那你说说，我怎么才能除掉那碍事的熊掌？”
刘江川心下一喜。
他就知道此事能成！
“李相夷恃才傲物，目不染尘，得罪的人不少。只要我们暗中散布谣言，四顾门的旧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这么说，众口铄金，那李相夷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刘江川说着，拱了拱手：
“不知肖大侠手下可有得力的人？若是没有，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好一个积毁销骨的狠辣阴招！
肖紫衿气极反笑，原来这幕后人的目的是相夷。
他们想要借着自己的手，毁了李相夷！
李相夷作为四顾门的精神支柱，毁了他，四顾门的威严何在，百川院的威信何存，又将正道武林的信仰置于何地？！
不仅如此，作为散布谣言的人，他肖紫衿也会成为诋毁结拜兄弟、背叛四顾门、勾结魔教的卑鄙小人，永远地被钉在耻辱柱上。
“此时是非常时机，肖某正需要像刘兄这样的人才。”
肖紫衿恨极，面上却不显，他正好缺人手，这送上门来的不用白不用：
“实不相瞒，我有意重建四顾门。刘兄也是四顾门的旧人，我等正好可以一起合作，共襄盛举。”
刘江川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重建四顾门？这……没必要吧？”
这可不是主子想看到的。
“怎么没必要？”肖紫衿一脸你怎么不明白的表情，“人多才好办事，否则就你我二人，一方面难以成事，另一方面目标也太大了些，稍不小心，众人就会将矛头直指而来。”
刘江川略一思考，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他是为财，可不是卖命。
这肖紫衿确实有几分小聪明。
“既然肖大侠开口了，我也会找上几个兄弟，助你一臂之力！”刘江川当即表了态。
肖紫衿眼睛轻轻眯起来。
果然，下了饵就会有鱼儿上钩，就算不是大鱼，也可以先宰两条小的祭剑！
“重建四顾门是大事，不知刘兄可否告知这几位壮士的名字，”肖紫衿看起来十分诚恳，“我可不希望有人走漏了消息。”
刘江川本来不愿意说，但在他的再三要求下，还是开了口：
“我可以拉上江烨和徐意。”
肖紫衿对这两个名字有些印象，但当年在四顾门内，他们都算不上什么排得上号的人物。
他不死心地追问：
“除去他们俩呢？有没有说话分量更足的？”
刘江川咬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若是一定要的话，我还能联系上何璋。”
“何璋？！”肖紫衿有些意外了。
何璋身为四虎银枪之首，算是四顾门的元老级别了，他竟然也会被人收买！
看来，十年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长得令有些人失去了敬畏之心。
不论心里怎么想，肖紫衿面上都是笑意：
“多谢刘兄为我费心周旋了，我真是感激不尽。这样，刘兄你慢吃，我先回去准备准备。小二，来一壶上好的酒来！”
他实在不想多待，就怕一个控制不住，破军出鞘，断了线索。
“肖大侠您先忙，不过这桌菜……”
刘江川恋恋不舍地望着一桌好菜，有些肉疼地摸了摸腰间的荷包。
肖紫衿摆摆手，“我说请你，自然是我付钱，千万不要客气。”
“肖大侠真乃豪爽之人，那刘某也就不客气了。”
刘江川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顿时眉开眼笑，手迅速从荷包上挪开。
肖紫衿也跟着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