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盏躺在躺椅上,从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看向上空旋转着的星星。
恍惚间,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的身影也被倒映在了这一片璀璨的银河之中。
与浩瀚星河相比,人是多么的渺小而脆弱。
但再怎么渺小,偷偷摸摸的脚步声还是可以听得见的。
“终于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绿盏慢慢坐直身体,吓了蹑手蹑脚的柘荣一跳,“我出去找了你一圈,都没有找到。”
“找我?!”
柘荣悚然一惊,完全忽略了后半句话,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他刚才在……
如果圣女看到了,会不会误会?!
绿盏狐疑地望着柘荣,发现黑夜简直是最完美的掩饰,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的神情,于是干脆把人拉进了屋子。
这下好了,柘荣明显心虚的表情再也藏不住了。
但绿盏就纳闷了:
“你不是去跟踪浮光和神怒公的吗?为什么一副……一副……”背着我做了坏事的模样?
这个形容或许不够精准,却是绿盏的第一反应。
听到其中的某个名字,柘荣反射性地脸一红,粗着嗓子激烈喊道:
“我是去跟踪的!但我离开时发生了一些突发情况,我、我又去处理了……所以回来晚了……”
绿盏皱着脸捂住耳朵,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嘘!你声音再大一些,整个苗寨都知道你去跟踪了。那你有什么收获吗?”
“有,城西一间破屋子里住了位柳婆婆,具体身份还不清楚。不过听神怒公所说,她曾经服下过九问蛊虫,所以这次他们就是去吸取经验的。”
说到正事,柘荣莫名地镇定了下来,只剩下脸颊边还残留着些许红晕。
“姓柳?知道是什么人吗?”
柘荣摇了摇头,“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交谈了,没听到介绍身份的部分。不过,柳婆婆少了一只耳朵,这是个十分惹眼的外貌特征。”
绿盏记下这一点,“你继续说。”
于是,柘荣将他听到的如数说了出来,尤其是柳婆婆那句“最冷酷的人”和浮光只能通过前三问的评价。
绿盏在屋子里慢慢踱步,通过这种方式来厘清自己的思绪。
首先,九问问的是人心,这一点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噬刹婆曾经说过,九问的最后一问就是问心之所归,在那时她就有了猜测。
但浮光只能通过前三问,还是令绿盏有些吃惊,看来天门九问的确不简单。
其次,这位柳婆婆服过九问,是不是代表了她也曾经是苗寨中的圣女?那她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不但身体残疾,还离开了苗寨?
最后,柘荣说他离开时发生了变故,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除了最后一个问题之外,另外两个都没有人能解答。再结合他特殊的反应,其中肯定有古怪!
难道和浮光有关?总不可能是和神怒公有关系吧?!
绿盏瞥了柘荣一眼,忽然起了坏心思,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幽幽叹了口气:
“哎……”
不仅如此,她叹气的同时,还特地慢动作地望过去一眼,真是让人想忽略都难。
柘荣额角一抽。
这明摆着就是要他主动去问呀。
他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无奈地开了口:
“圣女,你这是做什么?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就不客气了。”绿盏的性子可是相当得寸进尺,当即笑眯眯地发问了,“你指的变故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柘荣,还不能像绿盏一样神态自如地说鬼话,一被问起就不自觉地目光游移起来。
但从小被要求的服从教育,又要求他必须说出实情,所以简单的一段话说得那叫一个吞吞吐吐、含含糊糊:
“柳婆婆在屋子外设了陷阱,只要接近那栋屋子就会不知不觉地着了道。而解毒的办法,就是要喝下她屋子里的茶水。”
这做法倒是给了绿盏一些灵感。
就是容易误伤。
“柳婆婆显然不会邀请你进屋喝茶,那后来你是怎么解毒的?”
绿盏煞有其事地提问,口吻中却多了几分看好戏的玩味。
如果是神怒公,他估计巴不得柘荣中毒,以此来要挟绿盏或者噬刹婆,绝对不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但如果是另外一个人的话……柘荣刚才的表现,就都说得通了。
“后来……”柘荣骤然一顿,鼓起勇气拒绝回答,“后来的事情……圣女,我并不想说,但是我可以发誓……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绿盏连忙打断了他,怜爱地拖了个长调,说:
“你不想说就不说吧,也不必发誓,我自当是相信你的。如果你有任何想要询问的事情,也可以来找我。毕竟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在很大程度上,是完全相反的。”
柘荣不好意思地用左脚踩踩右脚,完全没想到竟然还有和圣女讨论这种事情的一天。
但他又忍不住悄悄竖起耳朵,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
等到绿盏终于停下喝水的时候,柘荣已经被灌了一脑袋的新知识,深觉头昏脑胀。
“多谢圣女,我先回去了,回去之后我得好好消化……”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柘荣抬腿离开了绿盏的宅院,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有一种按耐不住的抽搐感了。
姑娘家的心思,都那么难猜吗?
那李莲花是怎么做到的?
难不成他武功是天下第一,猜人心思的本事也是天下第一?
柘荣胡思乱想着,第一次对李莲花起了深深的敬佩之意。
而绿盏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这是柘荣鞋底粘到的。
她轻轻摩挲着指尖的一抹艳红。
是凤凰花。
绿盏抬起眼,望着对面不远处那火红的巨大花冠。
“果然……是和浮光有关呐……柘荣浮光,浮光柘荣……”
她眯着眼偷笑,双手抱着脑袋,懒洋洋地进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