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盏倏地睁开眼,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
入目是一片夜幕,无论是眼前、身后、天上、脚下,都是一片星河。
她不是在万灵殿吗?
何时来了这里,而且这星星……离得这么近?
绿盏伸出手,原本看似近在咫尺的星辰,在手即将触碰的一刹那,骤然飞远又迅速回归原位。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绿盏苦思冥想,才想到了一个恰当的比喻:就好比是水中月,当人们想要去触碰的时候,却只会得到一手的破碎。
所以,这片星河是幻象?
而且,第一问中的问天,真的就是问天呀,还真是直白……
绿盏看了看周围,在脚下的不远处发现了形似勺子的北斗七星。
过去和李莲花在郊外过夜的时候,他曾经提及:
“如果夜晚在树林里迷失了方向,就可以找到北斗七星。”
——将勺把最末端的两颗星星连成一条直线,向着勺口方向延长一段距离,会有一颗略暗的星星。
那颗星星,便是指向北方。
绿盏的视线,延伸到一望无际的远方。
既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那不如沿着一个方向走到底,走着走着,就会有方向了。
绿盏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这看似简单,但实际上会遇到很多问题:渴了,累了,热了,冷了……各种情况都会出现。
但最大的问题,是一成不变的星空会让人不自觉地感到疲乏。再加上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更是让人疲惫而惰怠。
绿盏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从身体上来感觉,应该走了好几个时辰,但眼前的景色还是一成不变。
“看来这一关,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她喃喃自语,继续向北走着。
又过去了几个时辰,绿盏的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有些饿了,应该又走了四五个时辰。”她盘算着,“光是这么走下去也不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绿盏眼睛向下瞥,北斗七星还在原来的地方闪烁着,她走了那么久,距离竟没有丝毫变化。
“问天,问天……到底要问什么呢?”
“咕咕咕——”肚子再次抗议起来。
绿盏吐出一口气。
这还真是难为她了呢。
她摸了摸脚下的地面,软软的、弹弹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反正和想象中的相差甚远。
不过倒是挺干净的,走了这么久的路,她的袜子都还是雪白的。
绿盏干脆躺了下来,在她抬眼的瞬间就对上了天上的万千星辰。
白色的、蓝色的、紫色的、红色的……整个浩瀚无垠的天穹都在缓慢旋转着。
没有语言能够诉说的强烈震撼,在绿盏的心底冲撞着,但她又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平静,就好像被这片星空拥抱着一般,就连腹中的饥饿和劳累都一并消失了。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哀吾生之须臾,抱明月而长终。
…………
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
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绿盏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佳句,她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此景甚美。
只可惜不是现实。
这个念头兴起的刹那,绿盏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再度陷入了昏迷。
当绿盏再次清醒时,周围是一片黑暗,连之前的点点星光都消失不见。
而她的眼皮上莫名多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得根本没办法睁开。
与此同时,她的手像是消失了一般,只留下了腿部的感知。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一思考,绿盏的脑袋就仿佛被重重锤了一记似的。
“嘶,怎么回事?啊!”
更强烈的痛感来袭,强烈到绿盏几乎以为自己的脑袋快要裂了。
“难道是……不让思考?嘶!”
果不其然,一旦绿盏开始思考, 她的头就像是有一万把小剑使劲戳一样的疼。而当她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的时候,疼痛才稍微减轻了一些。
她实在没法子了,只好尽量不要产生任何想法,尽管这根本不可能。
绿盏控制着自己的腿,试图移动。
不能动。
她又试着抬脚。
不能抬。
往上不行,那往下呢?
好了,这次终于能动了。
绿盏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瞬她就震惊了。
等等……这个腿不是她的吧?!
为什么这么长,延伸下去的长度太夸张了吧!
“该死,头又疼了。”
绿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逐步放松大脑。
但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压抑自己不去想,就越容易胡思乱想,她也没办法避免,连续被一阵阵剧痛击中。
绿盏咬着牙,她还真就不信邪了,有本事就直接把她痛晕过去!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想法,痛感猛地加强了数倍,现在不仅仅是脑袋,整个身体都开始痛了起来。
“呃!”
绿盏咬着嘴唇。
再来!
再来呀!
强烈的痛苦,反而激发了她骨子里的执拗,只要没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不可能停止反抗!
这和刚才的星空不同,星空是无害的,所以绿盏也展现出了无害的一面。
而此时的环境展现出了破坏性,那她就自然而然地强硬起来了。
“呼……果然人的适应能力无比强大,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
才怪!
要是她能感知到自己的手,说不定能表演一出徒手碎大石的街头把戏,还是不用内力的那种。
绿盏感受到她的脚一直在向下延伸,到后面已经不用她控制,自己向下了。
与此同时,她眼皮上的重量慢慢减轻、减轻……终于,重量全部消失了!
绿盏迫不及待地睁开眼,发现她手臂上的知觉也一并回来了。
她欢喜地舒展开双臂。
原来,她竟成了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