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认错了主子这最大的诟病外,封磬还是有真材实料的。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单孤刀的,总而言之,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他已经捧着罗摩鼎跪在了李莲花的面前。
“属下不负主子所托,这罗摩鼎本就是萱妃传下来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李莲花接过罗摩鼎,端详着这外表看起来古朴典雅、同时承载着南胤百年复国希望的鼎炉,毫不在意地敲了敲:
“不要叫我主子,李神医、李莲花什么都行,你看着叫就好。”
“啊……这……”
封磬有些手足无措,又是想阻止李莲花粗暴的动作,又是想纠正他说的话。
不过,只怕对方也不会听他的。
他有些丧气地想。
思索了一会儿后,他折中地选择了李神医这个称呼:
“李神医,这一次太过匆忙,所以属下没办法把罗摩鼎和罗摩天冰同时带过来。不过只要您再给我一段时间,属下一定可以……”
后面的话,随着封磬越张越大的嘴而永远地消失了。
“罗摩天冰!一、二、三、四……可是罗摩天冰明明是单孤刀贴身保管的,又怎么会、会在李神医的手中?!”
李莲花转动手腕,轻轻地颠了颠手中四枚晶莹剔透的玉片:
“山人自有妙计,你只要告诉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就好了。”
封磬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探听主子的秘密是做属下的大忌。
幸好李莲花并不在意,要是换做单孤刀,可就没这么容易过关了。
“是……李神医,只要将四枚罗摩天冰插入这里……”
封磬指了指罗摩鼎上的卡口:
“就可以打开了,里面应该就是萱妃留给您的业火痋子痋。只要有了子痋,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母痋。”
李莲花按照他说的步骤一一照做,在最后一枚天冰插入卡口的刹那,罗摩鼎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响声。
柘荣默不作声地把脑袋凑了过来,掩盖不住对业火痋的好奇。
李莲花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这才慢慢打开来。
只见罗摩鼎的最中央,卧着一只小小的痋虫,看起来有些像蟑螂,又有些像瓢虫。
光从外表上看,看不出半点南胤圣物的神圣和奇特之处。
柘荣失望地撇撇嘴,“什么嘛,看起来和我自己炼制出的蛊虫差不多,怪不得南胤会灭国呢。”
“少侠!我念在你是李神医朋友的份上,此次就不与你计较了,但若再有下次……”
一听到有人诋毁南胤,封磬暴跳如雷。
可惜,柘荣也从来不是会服软的人,当即横着眼嗤笑:
“再有下次又怎么样,难道我说错了吗?痋虫可能就是苗疆流传过去的,哪有孙子指着爷爷叫骂的道理?”
“你你你!”
封磬顾忌着在李莲花心中的印象,哪怕气到脑袋疼,也只能硬忍着。
但很快,他连生闷气都顾不上了。
只见李莲花仔细打量了一番业火痋的子痋,一口咬破了指尖,一滴鲜血轻轻坠下,准确无误地滴在子痋的身上。
“李神医,你怎么……难道你不想找到母痋的所在吗?!那可是我们复国的全部希望呀!”
封磬根本来不及阻拦,猛地扑过来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子痋化作一摊血水。
“不想找,也不想复国。”
李莲花干脆利落地否认,接着像是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般,随意地把罗摩鼎扔回给封磬:
“找个机会,重新带回去给单孤刀。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他笑得很是温和,就像是河塘中无害的莲花,在夏夜里,衣袍带香。
封磬紧张地接住罗摩鼎,神情恍惚又无助。
他从未如此失魂落魄过。
李莲花的这一手,可以算得上将他风家百年来的努力毁于一旦。
因为失去了子痋,想要在茫茫山河中找到母痋,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复国梦碎,封磬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
难道,这就是上苍对他认错主子的惩罚?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绝望,李莲花挠了挠脸颊:
“既然母痋的行踪成迷,那就让它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吧。另外,我没有重振南胤的打算,如果你有别的想法,可以自行离去。”
封磬倏地抬起头来,看起来就像是第一次和他见面似的。
“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任务,辅佐你想要辅佐的人找到罗摩鼎,作为下属,你应当为自己骄傲。”
李莲花轻声说,封磬的掌心开始渗出汗水来。
“但你的人生,不应该只有这一件事情,你现在需要找到新的追求、新的事业、新的目标。而我,不在这三者之内。”
“可是……我……我们风家的使命就应该……”
封磬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心中五味杂陈,失落、轻松、解脱、迷惘等等情绪疯狂滋生。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李莲花打断了他的话头,“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他点到为止,并没有再说什么。
一旁的柘荣也有些失神。
不久前,他刚刚从绿盏那里听到了类似的话。
该说真不愧是李莲花吗?竟然和圣女有着如此相似的内核。
“柘荣,还愣着做什么?”李莲花笑眯眯地拉着小虎子的手,站在门口催促道,“我们该去接绿盏了。”
经过了自家阿娘一晚上的陪伴,小虎子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开朗,肉肉的脸圆鼓鼓地胀起来:
“柘荣大人你好慢,还比不上我呢。”
柘荣缓慢地笑起来,不甘示弱地快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谁说的?我们走,一起接圣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