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的瞳孔微缩:“姑娘!”
她是谢府的下人,在未经主子允许的情况下,竟然和外男往来。
若是让太太知晓,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六姑娘把那方帕子收到了她平时用的针线笸箩里,“我呢,什么也不想做。你尽了奴才的本分,我也不会亏待你。但相反,你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柳姑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眼,眼中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青禾被吓得生生打了个冷颤,“奴婢不敢。”
“你最好不敢。”
她道:
“太太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太太不能做的事情,我更能做。”
“青禾,你莫要不识好歹。”
她在敲打她。
太太把青禾安插在她的身边,是为了看着她。
更多的,是想要让她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用手段把人赶走,日后她院子里的人,也会有人成为太太的眼线。
与其日日惶恐不安,还不如让人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了。
青禾以额贴地,“奴婢肯定不会做出对不起姑娘的事情的。”
她日后须得谨言慎行。
六姑娘又把她扶起来,“你只要好好地在竹苑伺候,日后我肯定会让你如愿的。”
“多谢六姑娘。”
青禾惶恐地和六姑娘道谢。
六姑娘笑着吃了口听雨送过来的栗子糕,眸底的神色,意味不明。
夜,温凉如水。
可能是今日烦心事太多,太太的头,疼的又睡不着了:
“你说,现在怎么办?”
刘嬷嬷给她揉了揉额角,“太太,奴婢觉得,您想要打破如今的困局,还得去找六姑娘。”
“找她?”
太太面露冷色,
“她一个下贱的庶女,她能做什么?”
刘嬷嬷知她厌恶六姑娘,但眼下的困局,还是要六姑娘来才能解。
她放轻了手劲儿,继续劝着:
“太太,六姑娘是您的女儿。她的名声在怎么好,也是您这个母亲教的好。况且,有了她,您才能和上陵城的上流世家有关系。”
“奴婢听说,坊间有个药方。不仅能治得了二姑娘的脸,还能调理二姑娘的身体。”
“二姑娘担心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太太面露喜色:“你说的,是真的?”
刘嬷嬷点了点头,“是。”
太太眼中的笑意更浓,“总算是听到了一点好消息了,”顿了顿,她又继续往下说:“你说的对。只是,谢六似乎是不怎么听话了。”
太太心里是有点后悔的。
五姨娘要是活着,她还能好拿捏她。
现在五姨娘死了,十一又不知所踪。
她根本就拿捏不住她。
刘嬷嬷扶着太太往床边走,“太太又忘了,六姑娘身边的青禾了。”
太太挑眉,“你说的是,青禾和外男往来的事?”
刘嬷嬷在太太的身后,放了个靠枕,又给太太递了一杯茶,“太太又说错了话了。是六姑娘和外男往来,您不小心发现了。”
太太连连点头,“唉,这姑娘大了,心思就野了。我啊,免不得要多操心呢。”
“正是这个理儿。”刘嬷嬷笑着应了一声。
寅时初。
“姑娘。”
青禾端着脸盆站在门外:
“您起了吗?”
良久,屋里才传出了六姑娘带着困意的声音,“进来吧。”
“是。”
青禾推门而入。
“姑娘早。”
“早。”
六姑娘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帕子,浸了凉意的帕子擦了脸,顿时让她的瞌睡少了一半。
“奴婢瞧着今日天气还算不错,等会儿姑娘从太太那里回来,去外面晒晒太阳吧。”青禾手指翻飞,给六姑娘挽了个繁杂的发髻。在配上和衣裳同样的首饰,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盎然的生机。
听雨的眼睛一亮:“姑娘可真好看。”
平日里,姑娘总是很素净。
今日,被青禾这么一打扮,听雨觉得她比二姑娘好看多了!
“我也觉得好看。”六姑娘看了一眼铜镜里粉面芙蓉,容貌俱佳,她的眼中闪过淡淡地笑意。
“要奴婢说,您就该日日这么穿。”
她家姑娘也是豆蔻年华,日日穿的便是白便是黑,不是晦气就是死气。
今日这么一打扮,到是让人眼前一亮。好似春日枝头还未盛开的花骨朵,朝气蓬勃。
六姑娘今日心情好,觉得青禾从小厨房端来的残羹冷炙,也不那么碍眼了:“我记得姨娘之前给我了做了许多衣裳,你去找出来。”
“是,”听雨欢欢喜喜地跑去了内室。
寅时末。
福安堂。
“姑娘,今日不是初一,咱们去老太太那儿,老太太会不高兴的。”
老太太常年礼佛,一直居于后宅偏僻的福安堂。
每个月的初一初五,府上的众位女眷才会来给老太太请安。
这当不当,正不正的时候,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会不高兴的。
“姨娘的头七,快要到了。”
她的声音很轻,若便是听雨仔细听,怕是都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听雨一怔。
姨娘都已经去了七日了啊。
人活着时,总觉得姨娘懦弱胆小,遇到事情只会说让人丧气的话。
人死之后,想的,念着的,竟然都是拿些曾经微不足道的好。
尤其是姨娘和姑娘的感情,有那么好。姨娘忽然离开,姑娘表面什么也不说,但心里肯定叶很难过的。
六姑娘来时,老太太吃过早膳,正在外间念佛。忽然听到下人来禀,“六姑娘来了。”
老太太神色淡淡的,“去请进来吧。”
六姑娘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老太太安好。”
老太太看了眼她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你今日这么有空过来了?”
“我绣了一段经文,特意拿给老太太,供奉在佛前的。”六姑娘把绣了经文的锦缎,递到了老太太的跟前儿。
老太太细细地看了看了一遍。
针脚细密,线条明快,一眼看去就能让人感觉到她的虔诚。
“你有心了。”老太太将锦缎放在了佛珠的下面,念了一句佛号。
六姑娘又在老太天这里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伺候老太太的连嬷嬷,把茶地到了老太太的跟前,“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了茶,随口问了一句:“你说,她为什么来我这儿?”
连嬷嬷敛眉低垂:“奴婢是觉得,五姨娘没了之后,六姑娘在府上无依无靠。六姑娘来示好,大约是想要让您做她的靠山。”
“你这么说,也对。”
老太太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了,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佛珠,不紧不慢地转了几下。
“你说她,当日五姨娘身死时不来找我。十一被逼走时不来找我,反而如今定下了和清河漼氏的婚事,事事都已经平稳了,她才来寻我。你说她来寻我做靠山,不对。”
连嬷嬷面露困惑之色,“那她是来做什么的?”
不是寻求老太太的庇护,那六姑娘这番示好,她图什么呢?
老太太的手,在金锻上摩挲了几下,眸色深深浅浅,“她是来和我要人情来了?”
“人情?什么人情?”
“多年前,五姨娘曾经帮过我一个忙。”
“五姨娘帮您,那是心甘情愿。凭什么她来找您要人情?”
“可她,就是来要了,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来找我要的。”
想起多年前的往事,老太太沉寂的眼中,满是肃杀之意。
“那您要帮六姑娘吗?”连嬷嬷在老太太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奴婢瞧着,六姑娘有自己的盘算。”
彼时,福安堂内绕金枝的香炉内,点燃的檀香散发着袅袅青烟。青色烟雾缭绕间,隐约传出了老太太一声时有时无地喟叹:“……总是要还的……。”
六姑娘到正院时,太太正在吃早膳。
六姑娘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各种各种精致的吃食,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她艰难地把目光从太太的桌子上移开,恭恭敬敬地给太太行了礼,“母亲。”
太太并未让她立刻起身,不紧不慢地吃完了饭。
接过了青竹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唇角:“六姑娘,你可知错?”
六姑娘眸色深沉,“女儿不知。”
“不知?”
太太冷笑,
“你看看这都是什么!”
太太把那些她与外人来往的书信,以及她放起来的那块帕子,全都扔到了她的脚边:
“六姑娘你私自和外男往来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将你的帕子赠予他人!若是漼氏知晓了,你觉得你还能留得住这门婚事吗!你一人的名声受损不要紧,不要连累谢家的百年清誉!”
“你说你不知!”
“那这些都是从身边人的身上搜出来的,你说你不知!谢六,你在糊弄鬼呢!”
这帕子明明是青禾和人往来的定情信物,何时变成她的了?
那些肉麻的书信,她也从未写过。
但为何……
柳姑娘起初不明白,直到看到青禾被人绑进来,六姑娘瞬间就明白了。
太太想要她听话,为她所用。
六姑娘捏着的纸张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指腹变得青白,
幽深的眸子深处,汹涌着的风暴,在对上太太眼睛的那一瞬间,尽数归于平静:“母亲,这事和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