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白金正在会议室里舌战群儒。
她看似平和地坐在她地位置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带着点微笑,学生一样地转着手里地触控笔。
一缕刘海斜着划过额心,她眉锋就那样挑着,平湖一样的脸上却清清楚楚地写着野心和凌厉。
董事会仍然对她鼎力赞助季帆云江海演唱会的事情非常不满。
此番操作,明面上是意雅在赞助季帆云的演出,实际上白金一直在有意淡化意雅的老品牌,并且在逐步收紧贴牌授权。
谁都知道,她想要天后签下‘江南公主’的代言合同,但这个子品牌实际上是捏死在白金自己手里的。
演唱会赞助是走的市场营销费用,市场营销方案制定不算重大经营决策,不用董事会投票。
但是市场营销方案归首席市场官cmo管,决策权在cEo手里,首席财务官cFo也是她的人,几千万的资金,就这样被她动了,她还真是会借花献佛。
坐在首上的这位年轻小董事长,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基本控制了公司。
这个会议,与其说是董事会质疑白金的市场营销决策,倒不如说是白金尊重他们,给他们做个汇报。
上次涨薪风波,有几个小股东已经和她达成了退出协议,股权明面上转到她名下,私底下仍然有长期固定分红。
白金做事情有成绩,她只想要权,小股东只图利,白金有能耐让他们躺着赚钱,自然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谈,于是白金自己的占股现在已经到了32%。
一众股东看着她,可算是弄懂了老白的这个孙女儿——
奢侈品只有应付场面的两三套,豪车一辆没有,名下就一套一百平的洋房,而且还是从老白那儿继承的,简直可以用寡淡来形容。
怪不得呢,攒着子弹想夺权。
而今,她自己手里股权占比已经过了三成,再拉拢几个支持她的小股东,轻松越过51%,意雅内部的格局,基本上已经被她定了下来。
如今的她,再不是初来乍到时那副乖巧谦虚、浑身艺术家气质、好似什么都不懂的富家文艺大小姐模样了。
颇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那个气势。
她不认自己爹不是什么秘密,但她手脚麻利做事果断,跟她爹一个样。
“好了,各位董事,”白金说,“我和公司的经营决策团队还是认为赞助天后的巡演对意雅下一步的品牌运营有很大帮助。”
有人唱反调,“那得利最大的还是你手里的江南公主嘛。”
白金笑了笑,“如果我只想做江南公主,我就不会逐步收回意雅老品牌的贴牌授权,也不会停招加盟商了。我和各位叔叔阿姨相处也三年了,不妨打开天窗说说亮话。”
会议室里静寂无声。
白金继续道,“当初爷爷想把意雅做大的时候,你们入了股,这件事情,我还是要替爷爷感谢你们。但是现在,各位叔叔阿姨,我知道意雅的股份在你们的资产配置里面不占大头,意雅也没有上市,不像你们在我爸爸那边的、或者其他上市公司的股份,可以随时套现。”
“纺织和服饰行业本来就是夕阳产业,存量竞争。意雅这个牌子,以前是爷爷和海云县老厂的乡亲一起打出去的,现在呢?生产没有,到处授权给人贴牌,只要人家交了授权费,就让人贴这个牌子。”
“容我说一句得罪的话,各位根本也不会关心意雅这个牌子还能压榨多少价值出来。反正你们也早就回本了,能压榨一点是一点。这么到处授权,也不管买授权的厂子的品控如何,产品如何,只管收钱,那这个牌子还能有什么发展?”
“这种操作也能叫轻资产转型?厂子没了,牌子也快要弄没了。然后就是直营店改加盟店,加盟广告投在三流渠道上,加盟费割一遍,装修压货再割一遍。”
一众中老年股东看着这个年轻后生,仍然没人说话。
白金环视了一圈,微微叹了一声,“各位叔叔阿姨只想从意雅套现,对老产品没有信心我是理解,在商言商嘛。”
“我也希望你们理解我对意雅是个什么态度,江南公主,我有想法,后期我还有其他想法,一顿有还是顿顿有,各位叔叔阿姨可以想一想。我觉得吧,其实我们之间也没有那么深的矛盾。”
“你们不缺意雅这仨瓜俩枣的,而且我们又不会上市,一时分红少一点,就当是给我爷爷面子,让让我这个小姑娘,往后过年过节的,我还会记着叔叔阿姨们的好,敬个酒,说一声恭喜发财,和气生财,这样不好吗?”
会议室里又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开口了,“你这一次涨薪,年度预算开支直接多了几千万,白金,你这是拿我们的钱去收买你的人心。”
白金仍然面带微笑,“徐叔叔,涨薪之后销量上涨你是只字不提啊。”
“那又如何呢?你可以用涨薪把利润吃掉,也可以像这次这样,给时尚圈出赞助费把利润搞掉,年终会计账目一下来,搞不好还是亏损。”
“嗯。”白金点点头,“徐叔叔,你也知道,我手里牌多。放宽心吧,徐叔叔,何必为了这点分红和我动气呢?”
她的话语很和气,可惜话里带刺,每个字都是威胁。
这时有人打圆场了,“就是啊老徐,小白总做事情的成绩还是有目共睹的,我看还是算了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别传到海云县去,说我们欺负老白的孙女,会被戳脊梁骨的。”
“就是啊,至少白大小姐能把这公司带到正轨上去,和气生财嘛,和气生财嘛。”
白金瞧着老徐,面带着微笑示威。
老徐脸抽抽的,骑墙派已经开始拉架了,他也知道,大势已去。
白金有的是办法针对他,毕竟白大小姐只想夺权,她能通过其它公司的业务往来走账把钱走到小股东手里,只要税务干净就没问题。
明面上她再把公司的利润正大光明地做空,那老徐他们这几个大股东空占大股也等于零。
想起诉她侵害小股东权益,那也得有证据,还得要其他得了利的股东答应。
她这手法,跟她爹收拾商场上的对手一个样,分化,利诱,最后威逼,朴实无华且狠辣。
“徐叔叔,真的,我觉得我们真的还是有很多共同的地方可以谈的,给天后赞助这件事情,就到这里,行吗?”
无人说话,会议室里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