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烤鱼的第一步倒不是杀鱼,杨师傅拿个干净盆,从夏鱼车上弄了点清水,先把鱼扔盆里放着了。
刚刚来的时候,夏鱼的车子停得稍微远了一点儿。
清水箱在他车上,取水不是很方便。
他刚想让夏鱼把车挪一挪,那家伙的杆子又来货了。
旁边的范铁铁都震惊了,“这才多一会儿?又来?”
“这回的小。”夏鱼一遍说着一遍忙着收。
确实小,是条鲫鱼,没费什么功夫就收进了篓子里。
“可以啊,夏老板,看来今天我们的钓鱼钱是不用给的啰。”
夏鱼说,“我努努力。”
本来最开始的时候阿铁还说这家放钓在度假村里,价格贵,又不好上鱼,说换一家便宜的呢。
夏鱼坚持要来的,说这儿环境好。
他也不知道这大湖里的鱼怎么就那么喜欢他的钩子啊……
李春媛看杨师傅有点犯难,就丢了一声‘我去吧’,然后走过去让夏鱼把车钥匙给了她。
“手动挡噢。”
“放心。”
媛姐挪车虽然慢,但最后还是很稳妥地把车又靠得近了一些。
杨维涛这才把车尾门打开,把水箱往外拖了拖。
李春媛说,“杨师傅你尽管用水,他们那边有自来水,不行一会儿我开我车去拉点水过来就行。”
杨维涛说,“放心,这么多水基本够用了,你们家人能吃辣吗?”
李春媛笑了笑,“我们这边的那种微微辣还是可以的。”
杨维涛也笑了一下,走到面包车后面,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家伙今天带的食材和装备。
“这小子倒还挺爱干净的,东西规整得整整齐齐。”
除了冰箱里的食材,其他食材都是分门别类收好了放在收纳箱里的,免得洒出来弄脏车子,也防止食材串味。
“小夏这个家伙,”杨维涛边看边说,“这是有备而来。”
李春媛凑在旁边,“有备而来?不过我听说夏师傅是个很热爱烹饪的厨师呢。”
“夏师傅确实,我很看好。”杨维涛笑道,“出来玩,他居然带那么多材料,恨不得把厨房搬出来,你说他是不是为了吃操碎了心?”
李春媛听了忍俊不禁,不由得望了望这会儿正兴奋甩杆的夏鱼,就想起来第一次在地库看见他的时候,挺有意思一个小伙子。
他俩把装食材的收纳箱都提下来先放到地上。
那里面花花绿绿的食材香料和各种油和酱,让李春媛大为震撼,直呼“好香……”
杨师傅找到夏鱼备的几样辣椒,取了干净碗筷来,夹了点样品尝了尝,“他也想得周到,这几个辣椒品种的都是辣度很低的。”
至于那罐豆瓣酱,上面明明白白就贴着纸标签——‘牟氏红油豆瓣,江南微辣口味’。
“行了。”杨师傅扫了一圈然后说道,“你们平时不常吃辣的话,今天可以换换口味了。”
媛姐笑道,“杨师傅你也是江海市的名厨,还是很期待的。”
“你去陪孩子老人呗,一会儿弄好了叫你。”
“那不用,”李春媛说,“看看你们做饭,我做饭就是不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样。”
“行吧,”杨维涛微笑了一下说,“来一个口味改淡之后的渝市非物质文化遗产。”
李春媛跟白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助理,各地名食虽不是那么会吃,但多多少少很多名号她也是知道的,顿时脱口而出——
“巫溪烤鱼是不是?”
“对,”杨维涛说,“人家夏师傅把烤鱼夹子和木炭都准备好了,还有那么多材料,不做个巫溪烤鱼不太礼貌。”
李春媛很有兴致地说,“去年还是前年,陪白总去出差,对方就请吃了这个。那是当地口味的,我怕辣,没敢吃,但是那个香味真是至今难忘。”
杨师傅已经进入状态,便只是冲她微笑了一下,于是李春媛也不说话了。
渝市的巫溪烤鱼虽然也是一种江湖菜,但做法也是相当的繁复与讲究。
十几种香料在红油之中彻底融合出来的那种感觉,可能只有真正能吃辣的人才能理解到。
川渝湘赣,很多菜也是因为辣的缘故,就没有酸菜鱼那样流传甚广,老少皆宜了。
第一步就是先做糍粑辣椒酱。
这种辣酱的做法是用水把辣椒煮胀,再捞出剁碎。
然后就是用这辣酱来做红油。
菜籽油下锅烧热。
若是不那么讲究的,就直接油炸豆瓣酱,若是讲究一点的,还要先在油里炸洋葱、葱姜和香菜来给油提一提香。
提香过后的油加入豆瓣酱微微炸制,然后下糍粑辣椒。
剁碎辣椒的诱人红色及香味就在这个时候慢慢溶到热油里。
那油就成了诱人的红色。
然后再加入洗净的八角、香叶、小茴香、花椒、桂皮等常用香料,小火慢熬。
最后把辣椒捞出,把油过滤干净。
红油便放在一边备用,烤鱼没有红油,就像川菜没有豆瓣酱一样,没有灵魂。
当然,巫溪烤鱼除了红油的灵魂颜色,还有个点睛之笔——山胡椒那奇异的香味。
熬出了红油,还要炒制底料。
底料和红油不一样,底料的油则是鸡油和猪油的混合。
还是热油先炸葱姜、香菜和洋葱,增香去腥之后把残渣捞走。
之后加入豆瓣酱、糍粑辣椒、姜末、蒜末、冰糖、醪糟,一直小火慢熬,不能让锅中底料发焦,又要保证香味的浓郁。
这一步也是慢功夫。
杨师傅做事和夏鱼一样,也是个心无旁骛的状态。
那浓郁的香味倒是没影响到三个年轻的专心致志的钓鱼佬。
靠得最近的李春媛却只恨自己早饭吃得少。
人家底料都还没做完,她在油和香料的混合冲击下就已经感觉饿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杨师傅把底料熬好。
他倒还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这底料本来应该放两天才用的,今天咱们只能炒出来就直接用了,就没那么香。”
做好了底料,他才终于拿上菜刀,去处理那条最先上钩的鲢鱼了。
“有鲢鱼用鲢鱼,”他说,“正宗的其实是草鱼。”
他宰鱼动作也是干净利落。
刮鳞、从鱼背下刀把鱼展开、掏内脏、抠鳃、去黑膜以及去鱼牙。
一套动作下来不说跟夏老板比,那也是毫不拖泥带水,可算出类拔萃的了。
从来没有上手打理过鱼的李春媛说,“原来打理鱼是这个样子的噢。”
这时,杀好的鱼忽然抽搐了一下,鱼血就飞起来,溅到李春媛脸上。
杨维涛正想问她,李春媛倒只是轻轻抹了一下,还好这天就只化了点淡妆,不然还没法补。
于是两人互相笑笑,就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