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整个世界都仿佛进入了深度睡眠,万籁俱寂。
轻微的鼾声和如雷的呼噜声中,床铺深处一个人影正在痛苦的辗转反侧,不一会儿,那人看起来像是实在忍受不了的坐了起来。
透过阴暗的月光,可以看到脸色煞白汗如雨下的程瑾轩,和他高高隆起、如已怀胎十月的肚子。
他的肚子像吹皮球般撑大,肚皮表面密布的黑筋在跳动,里面的东西在动,仿佛迫不及待要出来一样。
程瑾轩痛呼出声,密密麻麻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呼吸。
今天明明吃的都是自己带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中招!程瑾轩脑子里如流水般不停的掠过今天他吃过的所有食物,最终定格在漱口用的那瓢水上。
百密一疏!程瑾轩心里骂了句脏话,同时又在拼命的回想着书里的情节。
【城外有一处迎阳馆驿,驿门外有个照胎泉,但得年登20岁以上,喝完子母河水觉得腹痛有胎,三日之后就去照胎泉水边,若有双影,则降生孩儿】
奶奶的!等不了三天了!等三天,我肚子里这个怪物都要满月了!程瑾轩勉强扶着墙站了起来,挺着肚子一步一挪,异常艰难又悄无声息的开门出去。
城外有一家荒凉的馆驿,馆驿外插着一块随风而动的破烂旗幡,上有依稀可辨「迎阳馆驿」四字,而迎阳馆驿门口,果然有一处泉水。
程瑾轩知道这里处处不对劲,但他已经痛到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深吸两口气,探头照去。
几秒钟过去,平静的泉水开始泛起一圈圈波澜,渐渐的,水面出现两个灰黑色的影子。
若有双影,则降生孩儿。
程瑾轩咬牙,他绝不可能生孩子!
书里写了,若是单影和三影,则去正南街,街上有一处解阳山,山中有一个破儿洞,洞里有一眼落胎泉,须得去井水里喝上一口,方才解了胎气,这胎儿也就掉了。
老子就算不是单影和三影也得去把肚子里这怪物打掉!程瑾轩跌跌撞撞,硬是撑着一口气,往解阳山上去了。
刻着「落胎泉」的石碑就在眼前,他心里大为放松,忍不住抓紧旁边的一棵树,扶着休息一会儿,可他刚停下,却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铃铛声。
程瑾轩痛到几乎晕厥,怀疑自己幻听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铃铛声也越来越近。
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
程瑾轩勉强回头。
“娄……”
**
第三天早上,晨光熹微,就有人不依不饶的敲门。
薛袅袅睡得迷迷糊糊,踹了旁边的人一脚,“去开门。”
苟爷“哦”了一声,揉揉眼睛爬起来睡眼朦胧的去开门。
外面站着的人异常眼熟,苟爷脑子迟钝了转了好几个圈才反应过来,这是昨天才见过的两个衙差。
衙差面无表情的往旁边让了一步,让他能看清她们身后的担架,“巡山的人在解阳山上发现他的尸体,你们认不认识?”
程瑾轩死了,他的肚子如气球被撑爆般破开,里面有一个浑身青紫、活活憋死的死婴。
苟爷的脸被睡得压出了印子,他愣怔的扭头看向床铺,又看看面前的尸体,再看向床铺,又看看面前的尸体。
没一会儿,六个人齐齐站在了门口。
看着眼前这具毫无生命体征、极为惨烈的尸体,夏季完全不能接受。
“不可能,不可能……他昨天还好好的呢……昨天晚上你不是睡瑾轩旁边吗?你怎么连他出去了都不知道?!”最后一句话矛头尖锐的直指苟爷。
薛袅袅皱起眉头,苟爷心里无力又委屈,只觉百口莫辩:“我不知道啊,我确实是没听到声音。”
薛袅袅看向夏季,“如果一个人他故意想隐藏自己的声音行踪不想被我们知道,还是很简单的。”
夏季双眸发红,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肯定是外面的人劫持他出去的!”
“不是外面的人劫持他出去的,是他自己出去的。”薛袅袅淡淡道,“他喝了子母河的水。”
“他怎么可能喝——”夏季话到一半就断了,如探查到了真相般瞪大眼睛激动道:“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故意在害他,故意拿子母河的水给他!是那个女人!”
薛袅袅无奈,劝道:“你冷静一点,现在谁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这样吧,我们先试着看还能不能找到人……”
“是你们!是你们!”夏季又声嘶力竭的叫起来了。
没想到还挺文文静静的一个小姑娘,竟然因为他的死受到了这么大的刺激。
看着这个跟之前判若两人的女孩,薛袅袅咋舌,怎么也想不通那个目中无人的程瑾轩到底有什么天大的魅力。
夏季的情绪依然激动,薛袅袅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用力扇了她一个巴掌。
夏季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被扇懵了,愣愣抬头,“你干嘛?”
薛袅袅微笑,“你现在清醒了吗?”
她这一扇好像确实有效,夏季的眼神稍微清明了些,薛袅袅看她这个样子松了口气,总算能正常讲话了。
薛袅袅直言道:“他死了也不完全是外人的原因,如果他不把面子看得那么重,昨天晚上就向我们求助的话,应该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个场面。”
夏季沉默了许久,蹲下身轻轻将白布拉了起来,盖住了程瑾轩的尸身。
其他人见她这个样子,内心都有些不忍。
薛袅袅扭过头去,深吸一口气道:“就这样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做,王宫还没进呢。”
夏季蓦然开口,嗓音有些许沙哑:“我留在这里。”
她没有说她留在这里干什么,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问,薛袅袅干脆道:“行,你留在这,我们五个去一趟王宫,如果我们回不来,还请你以后多加小心。”
夏季深深地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薛袅袅先一步出了门,苟爷亦步亦趋的跟上,低声问:“王宫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我们怎么进你想好没有?”
薛袅袅的扔给他一个‘你真是太小看我了’的眼神。
数十分钟后,五人齐齐站在王宫前,薛袅袅对守着宫门的女侍卫朗声道:“劳烦通报一声,国师让我们查的事情有进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