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子里。
雾气糟糟。
硫磺肥皂的味道在不大的空间里弥漫。
泡在热水池中的易中海。
缓缓将脸上的毛巾取下。
随手敲了敲旁边通向锅炉房的铁管子。
待锅炉房的烧水师傅听到后,赶忙添煤加大火力。
不一会儿,本就闷热的澡堂温度更是高了几分。
本就有些心浮气躁的傻柱,更是越来越坐不住。
哗啦一声,从水池中站起,用黄扑扑的毛巾围在自己腰间。
“一大爷,咱差不多该走了吧。”傻柱挠着湿漉漉的头皮,轻声细语地跟着易中海说道。
易中海瞥了他一眼,也没有反对,径直从水池中站起,迈出池子,朝着客铺间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客铺间。
里面是硕大的一个空间。
摆放着数十张板铺,也就是木床。
木床上铺着薄薄一层已经用得泛黄的褥子。
床尾部更是挂着一把锁头,打开后便可以掀起,就像是一个箱子。
过来洗澡的人们会将衣服都放在其中。
客铺间里,不时还有跑堂的跟这儿端茶送水。
易中海走到这儿,一屁股坐在板铺上,依旧没有主动开口。
傻柱心里却是愈发急躁。
易中海看着傻柱这坐立难安的样子,心中更是摇了摇头。
一个男人,甭管碰到任何事儿,都要学会“稳”,如果男人不稳,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发展。
而他自然知道傻柱找自己,是有事情相求,但他并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以前去逛左安门桥头南边的鸽子市时,曾听卖狗的贩子说过。
甭管这狗再凶,再恶,卖狗贩子都有办法治得他服服帖帖的。
当时易中海好奇,多问了几句。
那卖狗贩子也健谈,就把这训狗的秘诀告诉了易中海。
“想要让这狗听话,那必须得让这畜生明白,谁才是老大,谁才是主人。”
“这狗若是怎么着都不听话,你就饿着它,也别打,也别骂。”
“等它饿急了,他自然会摇着尾巴,呜咽哼唧地主动跑过来找你来要吃的。”
“这其实跟在这儿卖东西也是很像的,老话说得好,那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当年的易中海,年纪不过二十啷当。
自从他听了这卖狗贩子的话后。
便一直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逐渐也就化成了他的驭人之术。
再等后来,他年纪大了以后,又当选了这个四合院儿的管事大爷。
他更是用这一招“训”服了许多人。
包括傻柱,贾家,秦淮茹这些。
而他现在对傻柱这么冷淡,也是使用的这种方法。
这不。
傻柱终于是按捺不住了。
一屁股坐到易中海的身边,“一大爷,我有点儿事儿想跟你说......”
易中海抬了抬眼皮。瞥了傻柱一眼,“有话就说,男人别这么扭扭捏捏的。”
傻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也不知道是泡的,还是说有些不好意思,抹不开面儿。
期期艾艾半天才开口,“那个...一大爷,你也知道,我这不是刚从派出所里出来吗?现在我手头上有点儿紧......”
傻柱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易中海的表情。
见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紧接着又说。“我想问您借点钱用用......”
“您放心啊,等我发了工资之后肯定第一个还您。”
傻柱怕一大爷不愿意,赶忙拍着胸脯打着保证。
易中海听到傻柱说的话后。
此时的表情才出现了些许变化。
满脸恨其不争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柱子啊,咱们两家处了这么些年了,我也一直拿你当我亲儿子对待......”
“有些话呢,咱爷俩儿就不用说得这么虚头巴脑了。”
“工作?就轧钢厂里食堂后厨的工作,你觉得你还能回去?”
易中海的声音不大。
却仿佛在傻柱的耳边炸响一般。
傻柱脸上瞬间难看了几分。
他当然知道,对于轧钢厂食堂这份工作来说,哪怕自己能回去,未来的升迁之路也会因为这次的事情,而变得困难重重。
在派出所里只是将自己与敌特分子的关系讲得清清楚楚。
但是自己那个时间为什么会出现在食堂后厨...也只能搪塞了事。
没有人是傻子。
这事儿如果不交代清楚。
厂里食堂的工作...怕是和傻柱从此断了缘分。
傻柱嘴硬地说道:“回厂里上班这事儿,应该没问题吧......”
“当时我也跟警察同志说得很清楚,只不过是找林成华去聊......”
“聊什么?你没说秃噜嘴吧!”听到这儿,易中海顿时变了脸色,狠狠抓住傻柱的手臂。
傻柱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用力甩了两下,见甩不开,旋即哭丧着脸开口说道:“一大爷,您轻点成么?我啥也没说,要不然我能跟派出所里待这么久吗。”
易中海听后暗自喘了一口气,明白自己刚才有些失态,赶忙话音一转,“柱子啊,回厂里的事儿,你就别想了。”
“前两天,李怀德...李主任你知道吧,他还跟我说来着。”
“等你出来以后,厂里保卫科还要调查你,他们需要知道你那天约林成华到底是想要干嘛。”
傻柱听后,并没有易中海想象中的慌乱,反而自己嘀咕了两声。
易中海倒是没有听清,再问傻柱,傻柱笑呵呵的也不说。
“柱子,厂里这边儿你是回不去了,以后有什么打算么?”易中海自顾自的点上一根红双喜,抽了起来。
傻柱挠了挠头发,嘿嘿直乐。
旋即神神秘秘地靠近易中海,低声说道:“一大爷,我今儿问你借钱,就是为了以后的打算。”
看着易中海满脸的惊疑不解。
傻柱有些得意,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能让一大爷做出这副表情。
易中海没好气地冲他说道:“你赶紧着吧,再卖关子,这钱我可不借了啊。”
傻柱闻言,也顾不得继续做作,赶忙小声在易中海的耳边嘀咕。
良久。
易中海瞪着眼珠子,满脸的震惊,“柱子,你要想明白啊,这事儿难道不是投机倒把么!”
傻柱脸上闪过一道凶戾。
“一大爷,您放心,我这次进派出所可不是白待的。”
“什刹海那边儿正好有个小鸽子市,您知道不?里面正好有我认识的人......”
见易中海依旧满脸担心。
傻柱趁着扭头的功夫撇了撇嘴,心中更是对易中海有些瞧不上了。
一点风险都不敢承担。
也难怪在厂里待这么久了,还是一个八级钳工。
一个月不过九十九块钱的工资。
成天到晚撅着屁股地干。
这辈子能有什么出息。
这九十九块钱,现在的自己用不了半个月就能挣到。
越和易中海聊下去,傻柱心中那个回轧钢厂的念头,就越是微弱。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想法,坐在板铺上。
易中海满脸愁容,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傻柱去了趟局子,回来后,心怎么变得这么野了。
就在这时。
跑堂的第三次将视线扫过两人时。
易中海也不再继续想下去,起身掀开箱子,开始穿起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