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星帮妮妮盖好被子,重新躺了回去,摸出手机,搜索“康福普乐社区”几个字。
搜索结果弹出来,满页都是康福集团的消息,根本没有跟“普乐”两个字有关的内容。
徐子星看着搜索框里的几个字陷入思索。
普乐……普通的、快乐的。
这不正是她对徐子豪的期待吗?也是所有自闭症家属对他们的期待。
徐子星越看越觉得“普乐”两个字寓意很好,念起来也顺口,可看到前面的“康福”两个字,却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还要和宋学文牵扯下去。
…
翌日,徐子星带妮妮去小海星之前,去了一趟福利院看小美和平安。
平安已经八个多月,能爬能坐,大动作发育没问题,徐子星想看看他精细动作怎么样,便拿出一个钓鱼玩具。
圆盘形的玩具一圈一圈地转着,一只只的塑料小鱼,配合着儿童音乐,张开嘴巴,然后又闭合,如此循环。
徐子星把钓鱼竿放到平安手里,带着他的手,教他把鱼饵放进张开嘴巴的小鱼嘴里,等小鱼闭上嘴巴,就拉起鱼竿。这就成功钓到一只塑料小鱼。
教了几次,她便放手让平安自己玩,然后拿出手机拍视频。
这是测试平安手眼协调、精细动作的小游戏。
钓鱼竿很小,一个细细的线吊着塑料鱼饵,不断晃动,几个手指都要配合好,才能稳住鱼竿,然后手眼配合,准确地将会动的鱼饵放进小鱼快速开合的嘴里。
正常宝宝的精细动作和手眼配合能力没问题,完成这个动作很简单,但如果平安完成不了,则说明他在精细动作和手眼配合上存在问题。
精细动作往往跟智力相关,如果精细动作不行,则可能存在智力损伤;而手眼配合有问题,则可能前庭失调,需要针对前庭区域做相关的训练。
平安稳稳地握住了钓鱼竿,没有掉,说明精细动作还算可以。徐子星举着手机拍摄,唇角弯了弯,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平安怎么都无法将鱼饵放到小鱼口中,他瞄不准。
徐子星叹了叹气,拍好视频,把手机收起来,继续握着平安的手,通过简单的指令,引导他把鱼饵放进小鱼嘴巴里。她一遍一遍地教着,但平安还是没办法独立完成这个动作。
徐子星把视频发给霍昀,说:[平安的前庭肯定有问题,要抓紧训练,越早做,效果越好。]
霍昀可能在忙,没回复。
徐子星带妮妮去院长办公室,跟院长聊了平安的情况。
院长叹气道:“照顾平安的工作人员最近也跟我说,平安看上去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冷淡,不粘人,有时候小美出去晒太阳,妈妈不在,他也没反应。小美回来了,他也没有开心的样子。其他孩子,看到妈妈走会哭,看到妈妈回来会高兴。”
“这位工作人员挺细心的,看得出平安没有依恋感,这也是大部分自闭症人士的特征之一,就好像妮妮——”
徐子星把妮妮抱到腿上:“妮妮,跟院长爷爷说‘你好'。”
妮妮木然地说了声“你好”,眼睛没看院长。
徐子星纠正道:“说话要看着人家的眼睛。”
妮妮这才看一眼院长,只看了一秒,马上又移开。
徐子星说:“这是小海星的小朋友,她爸爸最近在社区忙装修的事情,我昨晚把她带回我家睡觉。她离开爸爸,跟着陌生人去陌生的地方,不哭也不闹。很多自闭症的孩子就是这样,缺乏依恋感,缺乏危险意识,所以才会有小美那样的悲剧。”
院长观察着妮妮,这才发现她眼神不对视,摇了摇头,说:“我听说了你们那个社区的事情,不容易啊!有什么我们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好,谢谢院长。”徐子星带着妮妮站起身,“那我先带孩子回去了。平安的事情,等霍昀回来了,我们办好结婚证,就来办平安的收养手续,这段时间还麻烦你们辛苦平安。”
院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站起身,递给她:“这是明年的福利拨款申请表,你拿回去好好填填,然后送过来,我帮你们送上去!”
徐子星双手接过,感激道:“谢谢院长!谢谢院长!”
她带着文件和妮妮回小海星,妮妮被特教老师带去大教室玩,她坐在办公室把申请表都填了。
傍晚的时候,妮妮爸爸来接妮妮,身上还穿着骑手服。
徐子星问:“你要把孩子带回家吗还是去哪里?”
妮妮爸爸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去工地,瓷砖还有一些没检查完,估计晚上九点就能好了,我带孩子一起过去。”
徐子星一听,又把妮妮抱了起来:“那你先去忙,我带妮妮吃饭,然后再玩会儿,八点多送去工地给你。”
妮妮爸爸没好意思继续麻烦她,硬是要带妮妮走,被她和其他老师给轰走。
徐子星又带妮妮回家接徐子豪,三个人一起去吃必胜客。
徐子豪和妮妮坐在一起,在徐子星的引导下,他懂得跟妮妮分享薯条和鸡翅,妮妮也把自己喜欢的蛋糕分给他。
徐子星看着他们,很是欣慰。
就如霍昀所言,生活中每一件小事都能给他们做干预,保持轻松的心情为他们做干预,他们不仅学得快,也会很开心,效果比绑在座位上学习更好。
吃完饭,徐子星把徐子豪送回家睡觉,自己带着妮妮去工地。
走进工地大门,见保安在打盹,徐子星上前敲了敲保安室的窗户,他才惊醒,惊慌失措地站起身:“徐律师,您来了。”
徐子星一张严肃脸:“你睡着了,万一有人偷偷进工地怎么办?”
保安大叔连忙解释:“没有的,没人进来,我一直看着呢,才刚刚打了个盹,没人进来的。”
徐子星给了他一记眼神警告,拿上安全帽,给自己和妮妮都戴上安全帽,牵着妮妮往里头走。
大部分楼栋都暗着,有一两栋点着灯,工人住在里头,结束了一整日的活,晚上去外头打包点快餐回来吃,吃完了就睡在临时搭起来的床上,床与床之间,用帘子一拉,也就能睡人了。
徐子星牵着妮妮往里走,寻找放材料的楼栋和妮妮爸爸的身影。走着走着,前方突然有个瘦且驼背的身影窜了出来,他赤裸着上身,边走边提裤子,却还是露出半边的屁股。
徐子星吓一跳,立刻捂住妮妮的眼睛,等那人走远了,才气得拿出手机,准备给工地负责人打电话,让他跟这些工人说,不许随地大小便!
手机刚拿出来,突然听到细微的呜咽声,是女人的声音。
徐子星放下手机,站着听了会儿,呜咽声越发明显。她牵着妮妮,循着声音找进旁边一栋楼里。
呜咽声越来越近,徐子星牵着妮妮的手,紧张得出了汗。
她用手机闪光灯照着路,循着呜咽声,拐过一间一间的毛坯房,来到走廊底部最后一个房间。
闪光灯照去,徐子星看见一个女人光着身子靠在墙边,手里抓着面包,吃得太急,边吃边发出了声音。女人浑身赤裸,身下的黄色纸皮湿了一大块,空气中有难闻的腥味。
意识到那股腥味是精液味,徐子星立刻就明白了刚才那个光着半边屁股走出去的男人,和眼前这个赤裸的女人发生了什么事。
徐子星震惊半晌,回过神来,让妮妮拿着手机,保持环境的光亮,自己则把身上的风衣脱了下来,上前几步,罩到女人身上。
“你是谁?从哪里来?”她问女人。
女人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包,没有回答,不知是不懂回答,还是顾不上回答。
她浑身又脏又臭,身上有几处伤,脸上也很多污渍,头发更是干结成块,看上去像流浪女。
徐子星帮她把风衣穿好,风衣长度刚好到她膝盖,纽扣和带子一系,仿佛穿上了裙子。
徐子星拉着她站起身:“我们先出去!”
女人也不反抗,只顾吃东西,被她带到保安室。
保安这下没打盹了,看到徐子星搀着的这个女人,惊了一惊,上前去,大声问:“你怎么还在这?我不是赶你走了吗?你什么时候又偷偷跑进来了!”
徐子星扶着女人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喝点水,别噎着。”
女人接过,就着面包,狼吞虎咽。
徐子星严厉地看向保安:“她是什么时候进工地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附近工地来的,来了几次,都被我们给赶走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偷进来了!这个女人,只要给她吃的,她就脱衣服!肯定是这里的工人给她吃的,她才会一直来!赶都赶不走!”
徐子星震惊:“给她吃的,她就脱衣服?”
“是呀!只要递给她吃的,她就自动脱衣服!都不用开口告诉她脱衣服,她就一股脑把衣服全脱了躺到地上让人睡!”
徐子星红了眼眶,转身看着那个可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