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给食物就脱衣服跟陌生人发生关系这件事,对她来说已经成为肌肉记忆,说明过去,她无数次被迫拿身体换食物。
刚才那个光一半屁股的男人,就是拿食物进去换她的身体的!
这个女人,她是谁的女儿,是谁的母亲,是谁的姐妹,她为什么会遭受这些?
徐子星哭着拉起女人,哽咽道:“走!我们去警局!让警察帮你找家人!不要再在这里让人欺负了!”
她一手牵着不谙世事的妮妮,一手拽着女人,出了保安室。
有几名工人远远跑过来,喊道:“你在做什么?把人放下!”
保安急道:“徐律师,快走!不然那些工人非吃了你不可!这个女人在这里让他们睡,你把人带走了,他们没女人睡,要疯的!肯定饶不了你!你快走!”
徐子星咬牙,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死死盯着那些冲过来的工人,低吼道:“你们这是轮奸!我要报警抓你们!”
工人一听,更激动了,大喊道:“不把那女的给我们留下!今天谁也别想走出工地!”
有几个工人跑去把大门堵起来。
徐子星一手牵着妮妮,一手拽着只顾吃东西的女人,被团团围住。
保安在旁着急道:“徐律师你管她干嘛呀!一个流浪女而已!给他们就是了!他们就指着和这个女人睡觉,解决需求,你现在把人带走,他们不疯才怪!你快把人还给他们吧!”
徐子星吼道:“流浪女也有人权!流浪女也不能被人强奸!今天我在这里,谁也别想动她!”
工人们上手抢女人,推搡间,有人把徐子星推倒,妮妮也跟着摔倒,嚎啕大哭。
妮妮爸爸听到哭声,从不远处一栋楼里跑出来,见那些工人推搡徐子星和自己的女儿,冲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他冲进人群中,将三个女人紧紧护在身后,怒视着工人,“你们要干什么?”
他长得人高马大,还壮,瘦弱驼背的工人见状,这才熄下嚣张的气焰,说道:“我们从外头捡了个女人回来,给她吃给她喝,让她陪我们,这娘们非要把女人带走,还要报警!凭什么!这些日子,这个女人吃了我们多少钱了!凭什么把她带走!”
妮妮爸爸转身看一眼目光呆滞、手上还紧紧抓着面包的女人,顿时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收回目光的时候,看到坐在地上的女儿,心痛得红了眼眶。
如果这些自闭女孩没看护好,走失了,很大可能会成为这个流浪女,因为一点吃的,就让人强奸。
他捏紧了拳头,看回那些工人,怒道:“你们今天谁敢动她们,我就打死他!都给我滚!”
见他不能商量,工人也没了耐性,一窝蜂涌上来,趁乱中,有人揍了他肚子几拳,他很快就倒地。
那些人上前去推搡徐子星,把流浪女抢走。
徐子星上前跟他们抢人,再次被推倒在地,她咬牙爬起来,追着那些人,边追边喊道:“你们放开她!我要报警了!你们放开她!”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喇叭声,保安回头看去,见是项目负责人的车子,赶紧将大门打开,让车子进来。
车子直直朝前开去,一个拐弯,挡在了工人面前。
负责人下车来,凶神恶煞地上前去,给了前头几个工人一人一大嘴巴子,骂道:“他娘的你们在搞什么?为什么推徐律师?”
工人捂着嘴巴嗫喏道:“她要带我们的女人走!”
负责人又是一人一个大嘴巴子,还跳起来,踢了抓着女人的那俩工人一人一脚:“把人给我放开!”
那俩人赶紧放下女人,徐子星立刻把女人护到身后。
她指着为首的几个工人,控诉道:“他们给她东西吃,然后轮奸她!我要报警!把他们都抓起来!”
负责人走到她身边,小声道:“如果报警,传出去,对咱们工地影响不好。”
徐子星吼道:“纵容犯罪!隐瞒犯罪事实才是对社区不好!我一定要报警!你如果反对,我就打电话给霍昀!”
负责人一听,吓得脸色苍白,双手合十道:“别打给霍总了,刚就是他打电话让我过来,把我臭骂了一顿,您千万可别再跟他说这事儿了!”
徐子星怔住:“霍昀怎么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负责人抬手指了指路灯旁的摄像头:“到处是监控,都是联网到霍总那儿的。”
徐子星抬头看过去,眼神拒绝道:“我要报警!我一定要报警!”
妮妮爸爸也赶过来,拿出手机,立刻拨打了110。
…
所有涉案工人都被带到派出所关起来,流浪女也被送去医院检查,徐子星带着妮妮,和妮妮爸爸坐在派出所外头的大厅静静等着配合调查。
时隔一年半,她再度坐到这里。上一次,是徐子豪打人被抓到这里。
那时候的她,觉得整个天都是灰色的,看不到未来,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如今再坐到这里,她依旧看不到未来。
流浪女见到食物就肌肉记忆地脱衣服这件事,对她冲击很大。
因为徐子豪是男生,其实她很少去想这些女性自闭症患者的未来,第一次意识到她们的未来比徐子豪更艰难,是因为小美。
再后来,爱民特校的巧巧,先是被性侵,然后又在寒春里溺水而亡。
想到巧巧,徐子星抱着岁数和她差不多大的妮妮大哭出声。
“真的太难了!太难了!你们的命为什么这么不好啊!”她崩溃地哭道。
妮妮被她吓到了,不断推着她,从她怀里钻出来,躲进爸爸怀里。
妮妮爸爸轻声安抚女儿,待妮妮冷静下来,又安抚徐子星:“有了社区,这些女孩有了去处,会好起来的。”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哽咽了:“说真的,社区让我和女儿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我真的特别希望社区能办起来……”
徐子星捂着脸哭,哭累了,就靠在椅子上。
不知睡了多久,她做了一个梦,霍昀回来了,陪着她,她再也不怕了。
“子星……子星……”有人在轻摇她的手臂。
徐子星惊醒,睁眼的一瞬间,看到霍昀蹲在自己面前,她怔怔坐起身,看着四周,身上的男士羊绒大衣掉到椅子上。
还在派出所大厅。
看回霍昀,一下扑进他怀里,小声呜咽。
霍昀把大衣拉起来,重新包到她身上,然后连人带衣服,将她紧紧抱进怀里,轻拍她后背,小声说:“没事了,没事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九点多出发,刚到的。”
“你又通宵开车!”
霍昀笑,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请司机了。”
徐子星从他怀里钻出来,他看着她脸上的泪痕,用指腹轻轻拭去,拥着她坐了下来。
徐子星才发现怀里的妮妮不见了,紧张地直起身子,四处张望:“你刚才过来,有没有看见我抱着一个女孩儿?”
“妮妮她爸爸带她回家休息了。”
“她昨晚肯定吓到了。”
霍昀“嗯”一声,重新将她揽进怀里,一手拥着她的肩膀,一手握着她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其实你昨晚没必要跟那些工人硬碰硬,离开工地再报警就行了。你当时带着个孩子,以一敌十,很容易受伤。”
想起昨晚和一大群工人对峙的画面,徐子星后怕地闭了闭眼睛,可一想自己因此解救了一名无辜的女性,她又不害怕了,说:“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赶紧带那个女人出去,她在那边待一晚上,不知道得受多少次侵犯。”
想起保安说的话,想起她浑身赤裸地躺在纸皮板上的样子,徐子星又难以抑制地流下眼泪。
她往霍昀怀里钻了钻,闭着双眼,痛苦得唇瓣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欺负她……我真的好怕妮妮她们这些女孩子,以后也会被欺负……我太害怕了……”
霍昀也红了眼眶。
他虽然不是女性,可他想象若是自己的姐妹、女儿、小海星那些可爱的女孩将来遭受这样的事,他也是心如刀割。
他和徐子星一样,都共情到智力障碍女性的生存危机。
这也是他不计得失,一定要办好社区的原因。
半夜的小镇派出所大厅,光线昏暗,霍昀与徐子星相互依偎在那儿,他们在等待、在期盼、在互相治愈。
…
流浪女的司法医学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属于重度智力障碍加精神分裂,为无性自卫能力人。
法律规定,明知妇女是精神病患者或程度严重的智力残疾人,而与其发生性行为的,不管犯罪分子采取什么手段,都应以强奸罪论处。
几名涉嫌强奸的工人全被收押,等待检察院的审查起诉。
霍昀处理好工地的事情,很快又要回深圳去。
徐子星送他去开车。
俩人在车前拥抱片刻,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对方。
霍昀牵着她的手,说:“我那边案子在收尾了,等我过几天回来,马上去办结婚证。”
徐子星点头,温柔道:“好,没事,你安心工作,我等你回来。”
霍昀又抱了她一下,吻了吻她的眉眼,这才打开车门上车。
黑色奔驰缓缓驶离小区,直至消失不见,徐子星才转身返回家中。
她没时间沉浸在和霍昀分开的伤怀中,很快又开始投入工作,把福利院院长给自己的申请表最后检查一遍,当天下午就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