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跃出云层,缕缕阳光照耀在大地上,仿佛是为纽约披上了金色薄纱,仿若人间仙境。
而此时的云城,却是阴雨绵绵,这雨断断续续下了足足三天三夜。让本已经换上了短袖的厉澄不得不再次穿上卫衣。
“他们说没有你就回来了?”厉旭景皱了皱眉,“你怎么那么傻,万一是孙然让他们这样说的呢?那你就不找了吗?”
厉澄叹了口气,抬眼无辜的望着他,“肯定要找啊,孙家乱套了都,不找到我不放心。”可是他又没有追踪的能力,怎么可能能够确切的知道孙然现在的位置?
“爸,您也说了,如果是他不愿意让我们找到他,那我们谁都是找不到的。”厉澄抿了抿唇,一时半会儿居然想不到孙然会在什么地方。
好像对于这个人的事情,他了解的其实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孙家那边转述的,小部分是他自己查到的,但那些不足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
厉澄垂下眼睑,想来孙然的离开,总归也是因为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吧。正因如此,孙然第一反应才会是离开,而不是告诉他,带上他。
“爸,您和祖母就别跟着操心了,巴黎的管家说了,有他的消息会立刻告诉我的。”厉澄拍了拍老父亲的肩膀,长长叹了口气,接着道,“我要回南江去了,你和祖母要注意身体,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们的。”
厉旭景闻言也只好点头同意让他走。
“孙家怎么样了?”他问。
“听孙宴说是大哥和母亲不见了,老四去查到现在还没回来,让我过去一趟好有个照应。”厉澄理了理衣服,拉过一旁的行李箱便抬脚要出门,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猛地回头看向厉旭景。
“爸,能不能让祖父再帮个忙?”他不太好意思的抿了抿唇,明明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却总有下一次。厉澄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帮忙找找人,万一乱到云城来,我们也好提前做准备嘛。”
他说的在理,厉旭景皱着眉头想了想。三暗之事,牵扯的已经不止是一个孙家了,若是事情真的继续恶化,自家老头必然会出手。
到那时,可就不好办了……
“你祖父最近忙,你找你外祖父吧,你这孩子,不要什么事都找你祖父”厉旭景板着脸将他朝外推,“快走快走,看到你就烦。”
“爸!我是您亲生的孩子吗?”厉澄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一头碰上大门。幸亏厉旭景没有太用力,否则他非要摔个大马趴不可。
“当然是亲生的啊,不是亲生的我能养你那么大?!去去去,一边玩去,说好了给我把老婆哄回来的,结果呢?”厉旭景撇了撇嘴,将人推出去便关上了门。
任凭厉澄在门外说什么,他都没有半分要开门的意思。等了一会儿见对方还是不打算开门,厉澄耸了耸肩,将行李箱放上车,便驱车离开了四合院,前往南江。
院内,此时因少了一个人而显得略微空旷。厉旭景抬头望了望依旧阴沉的天空,心里忽然打起了怵。
“孙家……”他摸了摸胡子,咂吧着嘴思考着什么。孙家向来低调,自从孙祁坐稳家主之位,那更是比孙昭霖掌权时更甚。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才让孙家一下子全部被卷进了这件事情呢?!
他眯了眯眼,孙然牵扯其中他是知晓的,让厉澄带着孙然一起回来,也是想帮他躲过这一劫。可奈何事与愿违,那孩子一走了之,如今连累上了孙家,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什么时候铭朗的人变得那么菜了?”厉旭景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房间。
巴黎生变,三暗势力齐齐出动,他需要想办法阻止他们进入华夏。若是让他们找到孙然,在孙然的带领下去找到那些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嘟嘟嘟……”
厉旭景关上房门,拨通了一个许久未曾想起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几声,便被那头接了起来,一道柔和的人声传了出来,“老厉,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厉旭景弯了弯眉眼,“望舒,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我们躲了这些年,也该站出来了。这场闹剧如果再不停止,将会有下一个无辜的孩子走上孙然的路。”
“我明白,不过……”厉旭景舔了舔唇,思索片刻后道,“望舒,能拜托父亲帮帮忙吗?我爸这边暂时不好动手,他一旦动手,我怕孩子们会有危险。”
童望舒啃着苹果,倒是立马就同意了,表示自己会联系人帮忙,二人又聊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她将苹果核朝垃圾桶一丢,起身拍了拍手,看着远方走神。
终究还是要来了吗?
那个迟到了十九年的真相,终于要水落石出了吗?
“红鹰,你若是真的有心,就不要伤害你的孩子……”童望舒视线渐渐偏离,落在了墙上的照片上。
那是厉澄发过来的,与孙然的合照。
她愣愣的看着照片许久,孙然的脸与记忆中的脸慢慢重合,还是那人年轻时最美的模样。
童望舒抬起手瞧了瞧掌心那已经淡化的伤疤,往事一幕幕浮现,不禁让她眼眶有些微微发红。若这次事情牵扯的人只是孙家,她或许不会出手。至少,不会动用她父亲那边的人。
可是……
三暗势力的目标除了孙家,或许还有厉家,而其中最后可能无人生还的,只能是孙家。
孙家如何她不管,但是孙然不行。
于公,自己见不得好友骨肉相残。
于私,孙然是厉澄的爱人,她必然是要护上一护的!
“红鹰,我以为你放下了……”
童望舒缓缓闭上眼,也是,那种事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下呢。
一小时后,厉澄抵达南江北街安逸花苑。
他将车停好,站在门前沉默的盯着这栋房子看了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他咬咬牙推开了门。
一切的布置都是那样熟悉,可厉澄知道。还是不一样的。
自从上次与孙然在这里最后一别,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这里了。这里是他和孙然的婚房,是他曾经视为囚笼的地方。
他每次回家,都要做好心理准备。迎接他的可能是闹脾气的孙然,可能是拉着他约他出去玩的孙然,可能是因为没有喝到喜欢的奶茶而满脸委屈的孙然。
厉澄将行李箱放回房间,上楼去了天台。
许是女佣疏于照顾,那些垂丝茉莉已经有些蔫吧了。他顺手找了把剪刀,给花修理起了枝条。
他在等人。
等谁呢?
厉澄瞧了花一眼,或许等花缓过来了,他就会回来了吧。
修理完枝条,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厉澄伸了个懒腰,拿手机拍照发送到了孙然的微信账号里,看着通篇的绿色,他忽然就觉得有些累了。
半个多月了,孙然没有联系他,也没有联系家里。甚至连唐乐乐都没有联系,他会去哪里呢?
“忙完了就回来吧,总要回家的。”厉澄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开车朝孙家而去。
就在三天前,孙祁与沈安冉外出游玩后失踪,一直到今天都没有任何消息。孙宴不得不撑起孙家,让孙卿去寻找,却不成想孙卿出去也至今未回。
孙家联系不上孙然和孙黎,于是电话便打到了厉澄这边。孙宴希望厉澄能过去,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厉澄欣然同意,毕竟这些都是孙然的家人。
虽然孙然看上去好像不太喜欢他们,但毕竟血脉亲缘摆在那里,不管也是不行的。
孙宴此时正焦急的在门外等着厉澄,见人来了,一把就将人拽进了屋,一呆就是两个小时。
南江一片兵荒马乱,而此时的孙然正在呼呼大睡,享受着久违的宁静。
没有烦心的人和事,少了头疼的那些黑影,这一觉,他睡得格外香甜。孙然睁开眼时,手机上显示已经快三点了,他打了个哈欠。猜测现在那么困应该是最近太忙了没怎么睡,又许是平常过于紧张,现在真正住进了孙昭栩的地界里,反倒是没那么愁了。
左右不过是个死,再者,看孙昭栩的态度,自己应该暂时是不会有事的。他如此想着,翻身又继续睡。
门外的女佣听见声响,刚准备敲门进入,余光瞥见一道人影朝这边走了过来,她只好站在一边,给对方足够的位置。
来人正是麦尔斯,孙昭栩的属下。
“咚咚咚……”
麦尔斯抬手敲响房门,道,“少爷,我是麦尔斯,这里有一封您的信件。”他从包里取出一封信,又敲了敲门,随后安静的等着。
三分钟后,孙然一脸不耐烦的开门抽走了信件,冲他撇了撇嘴,不悦道,“不要吵我睡觉,困死了。”
“少爷,主人说了,让您吃了午餐再睡,免得对胃不好。”麦尔斯微微一笑,随后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去准备午餐。”
“是。”那人低头快步离开了二人的视线。
直到女佣的衣角都再也瞧不见,孙然这才一改刚刚吊儿郎当的模样,严肃的问道,“麦尔斯,你们铭朗的人有没有什么标志是只有你们才有的?”
麦尔斯想了想,撸起了右边的袖子,他露出铭朗标志的纹身,朝孙然那边靠了靠,“这个,少爷应该很熟悉。”
孙然看了一眼,突然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问。
只见麦尔斯精壮的小臂上纹着一朵半开的蒲公英,孙然顿觉脑仁疼。差点忘了,这个组织似乎统一都纹着蒲公英。
傅慈,莱恩特他们都有。孙然皱着眉头又看了一眼,随后朝角落里看去,“女佣身上会有吗?”
麦尔斯点了点头,“只要隶属铭朗,就有。少爷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他敏锐的冲那个方向看去,随后朝孙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孙然眨了眨眼,不禁咽了咽口水,莫非,那个女佣真的有问题?
麦尔斯环顾了一下四周,让孙然进房间。孙然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他从包里掏了块腕表,清了清嗓子道,“少爷,这是厉先生送来的,说是这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
孙然闻言扭头疑惑的看着他,“什么东西?”
麦尔斯耸了耸肩,“不知道,您看看就知道了。”他指了指角落的位置,低声指挥孙然,“发脾气,把东西丢掉,看她会不会去拿就知道了。”
好主意!如果是内鬼,是必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这个时候送来的,又正好是孙然需要的,那就极有可能也是他们的头目需要的。孙然不禁竖起大拇指,随即一巴掌将腕表拍落,怒气冲冲吼道,“让他滚,我不需要他的东西,就算没有这个东西,我也照样能平安回到华夏。”
“砰!”
孙然抬手直接关上房门,又眼疾手快的将腕表从地上捞了起来,“这破东西,我丢进垃圾桶都不会要!”
随之一声闷响,腕表当真进了垃圾桶。
麦尔斯急忙道歉,让孙然消气,他现在就去回复对方。
他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女佣在角落里站了良久,确定没人了,这才摆平了裙角,下楼去给孙然准备午餐。
两点半,孙然吃上了今天的午餐。
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中餐,忽然有一种自己根本没有出国的错觉。
“谢谢。”女佣替孙然布菜,孙然急忙道谢,并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来就好。
女佣识趣的点了点头,朝后退了两步。
而没人注意到,孙然的眼神一下子冷峻了几分。他面前的菜都是很家常的中餐,可是这才是最奇怪的。
他没有表露过自己喜欢中餐,而且……
孙然眯了眯眼,四菜一汤,通通没有葱姜蒜而且大部分都是加了辣椒的。如果说中餐是意外,那如此符合自己口味的菜,巧合的出现在这里,就显得格外的诡异了。
“可以麻烦给我杯牛奶吗?”孙然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朝女佣道,“有点辣。”
女佣瞧了他一眼,去给他拿牛奶去了。孙然看着她的背影,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手腕。
和猜想的一样,这个人,手上并没有纹身。孙然抿紧了唇,但是他不知道女佣的纹身会不会在别的地方。
傅慈的在颈间也不在手腕,难道这和地位也有关系吗?越是高级的,纹身越靠近心脏?
孙昭栩的,好像就在胸口。不大一个,却是一个圆溜溜的,没有被风吹散的,完整的蒲公英。
“少爷,主人说了,您不能喝牛奶。喝果汁可以吗?”女佣端来一杯果汁,冲他笑了笑,“饭菜合您的口味吗?”
孙然接过果汁喝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合,我很喜欢,可以叫厨师过来一下吗?我想问问他是怎么把鱼做的那么好吃的。”
他歪了歪头,一脸天真的笑,女佣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便转身要走。孙然见状放下筷子,轻声道,“唉,还是算了吧,下次说也行。我真的好困啊,你们晚饭别叫我了。”
孙然起身抽纸擦了擦嘴,打着哈欠上楼回了房间。
女佣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冲一旁的人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随后端起碗筷进了厨房。
那道黑影再次出现在孙然窗前,而屋内早已等候多时的麦尔斯一见人影出现,急忙闪身躲到桌下,以免被发现。
“吱呀——”
那人影推开窗户翻窗而入,轻手轻脚的走到垃圾桶边,伸手取出了那块被孙然遗弃的腕表。他正准备松口气,起身间却感觉颈间传来一阵刺痛,他不禁瞪大了眼。
被发现了?!
“啪嗒啪嗒……”
随着孙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也顾不上身后之人是谁,当即蹲身躲过颈间之物,一手撑着窗台,当场一跃而下。
麦尔斯怒不可遏,当即就要追上去,下一秒,孙然拉住了他的衣角。麦尔斯猛地回头,手里的刀就要飞出去,一见是孙然,提到嗓子眼的心脏这才落回原处,他急忙收起武器,仔细瞧着孙然。
确定自己没有伤害到孙然,他这才松了口气,道:“少爷,追吧,他功夫肯定没我好。”
孙然遥遥看着那道黑影在慢慢消失,却慢悠悠的摇了摇头,“追去只会打草惊蛇。若他们知道东西是假的,必然还会再回来,到时候再一网打尽,岂不是更快?”他轻佻的吃了个口哨,朝麦尔斯指了指门口,“我要睡了,慢走不送。”
麦尔斯想了想,想通了,便不再坚持,转身出去并带上门。
孙然躺在床上,脑海中却不断浮现着厉澄的脸,那张脸与他记忆里的不同。不再是一惯从容不迫的微笑,而是恐惧到了极点的木讷与恐慌。
他坐起身缓了口气,可胸口那股闷闷的窒息感却不减反增,这种感觉……似乎格外熟悉。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时,他好像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什么呢?
孙然又想不起来了。
他无奈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冷静许多后便重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