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走廊拐角。
钱沉言取下眼镜,一脸冷漠的瞧着唐亦荷,丝毫不畏惧此人的身份手段,眼里满是不屑。
“唐总权势滔天,要什么人没有,何必执着于我。”他抬手撸起刘海,露出饱满的额头,继续道:“您弟弟的情况比染白的要更为棘手,恕我无能为力。”
唐亦荷扯了扯嘴角,抬眸睨着他:“钱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还什么都没说,您怎么就确定我是要您帮忙?”
钱沉言笑了笑,朝身后的陶静怡扬了扬下巴:“自然是陶小姐说的,我是心理医生,您千方百计要找我,难道不是为了你的弟弟?”
他可不信。
这个人从他还在国外时就四处打探自己的消息,恐怕与病房里的另一个人有关。
唐亦荷失笑:“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直说了。沈染白的情况,恐怕也没有比我弟弟好到什么地方去吧,只要你答应治疗,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钱,前程,只要我能办到,我都尽全力。”
“抱歉,我不需要这些。”钱沉言依旧笑着,可却已经面露几分不耐:“我救人有自己的主见,救谁不救谁,我从来考虑的都不是钱和权。抱歉,这个人我不会救的,我也救不了。”他丝毫面子不给,扭头就回了病房。
唐亦荷死死咬着后槽牙,可却没有别的办法。这个人轻易拉拢不了,他是预料到了的,可他没有想过此人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
甚至连虚假的承诺都不愿意说,干脆直截了当说不会救。
“呼……”他烦躁的捻了捻手指,缓和情绪后才动身回了病房。
他刚走到门口,孙亦初就被钱沉言赶了出来。
唐亦荷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不悦的瞪向陶静怡:“人是你让我带来的,现在赶出来,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
陶静怡也慌了,她千叮咛万嘱咐让这个钱沉言不要轻易得罪唐亦荷,可明显对方压根没听进去。
“亦初,他……他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他只是要单独和染白聊聊,你先坐一会儿好吗?”陶静怡不敢和唐亦荷对视,只敢伸手去拉好说话的孙亦初。
可唐亦荷直接冷着脸将孙亦初护在了身后,他抬眼瞅着屋里的男人,冷声道:“既然不需要帮忙,你们就好自为之,我们也是很忙的,没那么多时间去做大善人浪费自己的好心!”
“哥哥,染白他……”孙亦初看了屋里一眼,沈染白还是不愿意开口,甚至连一眼都不带施舍男子的。
显然是不喜欢他。
“管他做什么,人家有人看着,走,回家。”唐亦荷也来了脾气,他本是希望那个人能顺便给孙亦初看一看,哪怕治不好,多少了解一下情况他也不至于如此生气。
可对方非但油盐不进,还半分情面不留。
他是谁?
从小到大除了孙亦初,谁敢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哥……”孙亦初见他脸色不太好,猜测应该是和那个医生聊天吵起来了,他左右为难,这边是哥哥,那边是沈染白。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忽然,屋里的沈染白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当即将手机摔了个粉碎。他气的脸色通红,怒视着眼前依旧喋喋不休的人,无声的指着门口。
陶静怡这下也顾不上孙亦初和唐亦荷了,当即就冲了进去。
“我说的有问题吗?浪费我的时间只会耽误你的治疗。”钱沉言被沈染白这一闹给搞懵了,那边求着自己救人,而这边,他主动要救的人却抗拒自己的靠近。
沈染白依旧指着门口,见他不动,当即抄起枕头就砸在他身上。他眸中带了血色,显然是气得不轻。
“先生,先生,您先出去吧,等他冷静下来了我再联系您。”陶静怡将人好说歹说劝出了门,沈染白这才收回了手,冷着脸瞧着陶静怡。
“染白……”陶静怡咽了咽口水,她也不知道钱沉言到底说了什么,能把这个小祖宗气成这个样子,她只能轻声哄着他冷静下来。
陶静怡尴尬的回头看了三人一眼,随后关上了门。
“走。”唐亦荷板着脸,拉着人就要走,可下一秒,陶静怡重新打开了房门。
“亦初,染白让你进去陪陪他……”陶静怡有些不太敢吭声,钱沉言得罪了唐亦荷,现在又惹怒了沈染白。
唐亦荷托她办事没办好,沈染白也受了气,她是真的怕了。要是钱沉言不愿意继续治疗沈染白,亦或者唐亦荷不愿意孙亦初再接触沈染白……
都是最不好的结果。
“不去,回家,爱谁去谁去!”唐亦荷横了钱沉言一眼,拉着孙亦初转身就走。可走了两步,孙亦初就松开了他的手。
这个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想留下来。
唐亦荷无奈叹了口气:“那你进去陪陪他吧,他要是说话不好听你就出来,我们不受这种窝囊气。”
孙亦初张了张嘴,颇为无奈道:“那也得他能说话呀。哥,你要是忙的话就去工作吧,我一会儿先四处走走,让俞溪送我回去就好。”
“不行。”唐亦荷眯了眯眼,瞧着远处的钱沉言,沉声道:“有陌生人在,我不放心,我等着你,没事我今天不忙,你去吧。”
孙亦初知道劝不动他,也就不再开口,点了点头便转身走进了病房。
病房内,沈染白如皎月一般笑得温柔又和蔼,与刚刚板着脸的样子天差地别。
“喝水吗?”孙亦初回以一笑,可说到底,他对沈染白也的确不熟,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不选择别人,而是选择自己。
沈染白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去。
孙亦初眨了眨眼睛,抬脚走过去坐下,“手机摔坏了,用我的可以吗?”他将手机备忘录打开,递给了沈染白。
「他刚刚,说你不好,我生气」
孙亦初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刚刚生气的原因。他抬眸冲他笑了笑,道:“生气什么,他说的又没错,我的确不好……”
他笑意淡了许多,从钱沉言和沈染白的交谈方式他就猜测到了他的身份。钱沉言应该就是沈染白的心理医生,而自己被一个心理医生说不好,那自然是不好的。
无论是哪一个方面。
沈染白却拉着他的手,指了指他的脸。
孙亦初眨了眨眼睛:“脸?”
沈染白摇了摇头,打字道:「你很好,你的笑容,很灿烂,我很喜欢。他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好吗?」
“没有,没放在心上。”孙亦初弯了弯唇,可沈染白却是皱着眉头继续打字。
「骗人,我是不能说话,又不是瞎了。你不开心,我知道,我看得出来。你很好,真的,我没有朋友,她说,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是真的吗?」
沈染白眼睛亮了些,仿佛盛着万千星河,他唇色很浅,此时勾起唇角,显得那样的美好。
孙亦初笑了笑,“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你收了我的礼物,我们就是朋友了。”
「太好了,我也有朋友了!」
“等你好了,我介绍我的朋友给你认识,这样,你就会拥有更多更多的朋友了!”
沈染白闻言微微愣了愣,随即笑了笑,掩盖下了自己的失落。
是啊,他笑得这样美好又明亮,怎么可能只有自己一个朋友呢?
他垂眸想了想,将手机递给孙亦初,随后咬着嘴唇等着他的回答。
孙亦初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文字,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你觉得活着,是一件好事吗?我觉得不是,我过得不好,不开心,也不希望明天到来。你会嫌弃这样的我吗?」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孙亦初沉默了。
他的沉默在沈染白看来,是一种无声的回答。他缓缓叹了口气,果然,没有人会愿意和他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吧,更何况……
他的身边,总是围着一圈的光,那样的自信,是自己永远无法拥有的。
“染白,我可以认为这是我们的秘密吗?”孙亦初抿了抿唇,看向沈染白的目光中不自觉染了一层水雾。
沈染白有些愣神,他仔细回想着自己的话,似乎并没有能让他伤心的地方。他点了点头,冲孙亦初笑了笑,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肯定。
孙亦初松了口气,起身关上了门。
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他像是卸下了伪装一般,整个人都颓废了。
他几步挪到沈染白身边,重新坐了下来。可他坐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取下自己遮掩伤疤的手链。
沈染白诧异他的行为,定睛一看,只见那腕上布满了割腕的痕迹。不止一个,位置大差不差在同一个地方,显然是割了许多次,这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伤到如此?
「很疼吧?」
孙亦初轻声笑了笑,“或许吧,我已经……不记得了。”他重新戴上手链,目光远远落在玻璃窗外的唐亦荷的身上,缓缓开口:“我也不开心,可我想好起来。染白,哥哥曾说过一句话,我想,这句话现在我念给你听”
「什么话?」
“我们没有生病,我们只是误入了一个深海中心的小岛,找不到离开的路,看不见头顶的光。但是总有人会愿意为我们搭一座桥,为我们点一盏灯,照亮我们的前路,指引我们走出来的方向。”孙亦初轻声道:“染白,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好起来,好吗?如果你身边没有出现这个人,我愿意成为这个人,为你点灯,给你希望。”
沈染白张了张嘴,却是半晌也打不出一句话。
这样的话,他从来没有听到过。
哪怕是治疗他的钱沉言,哪怕是陶静怡,都没有人说过这句话。
没有人愿意给他希望。
可现在,这个人出现了。
“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旅行,去看美丽的大海,去看广袤的草原,去渡过寒冷的冰川,去瞧绚丽的极光……”孙亦初勾唇笑了笑:“等我们都好了,想去哪里,都不成问题的,好吗?”
「可是……你不觉得累吗?我们只会拖累别人,什么都做不了。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总是哭,可是没有人懂我的悲伤和难过……我也不想让他们逍遥法外,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沈染白垂下眼睑,低头看着手里新款的手机。
他一定是家里的宝吧,新出的手机,刚上市就拿到了手。不像自己,整日封闭在屋里,别说太阳了,连风,他都觉得恶心。
“我们不是一无是处的,染白。”孙亦初拉着他的手,轻轻触碰着他的手指:“听你的粉丝说你很喜欢画画,你愿意给我画一幅画吗?我拿来做头像,微信,微博,我都换上。”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还有粉丝。」
“怎么不可能,你不信我吗?”孙亦初装似生气般皱了皱眉,“我不就是你的粉丝吗?”
他说着就拿过手机打开了自己的微博,当着沈染白的面给他看了自己的关注列表,里面果然躺着沈染白的官方账号。
“我还想着等你好了,给我回关一下呢”孙亦初咧嘴一笑:“好不好嘛,你给我画画,我给你弹琴,好朋友就是这样的,我们不是好朋友嘛?”
沈染白抿唇想了想,指了指他的手机。
孙亦初会意,重新打开了备忘录。
「可是……我画的其实并不好。」
“我不信,我可是听别的粉丝说了,你画的可漂亮了。难道是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和粉丝,所以故意说不好看,不想给我吗?”孙亦初失落的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没关系的,不愿意也没关系,不用找借口的。就算你不给我画,我也会给你弹琴,给你唱歌,还是会把小狗抱来给你玩的。”
他说的温柔,可语气却满是失落。
沈染白急忙拉着他的手,使劲将手机塞进他手里,这副模样,让孙亦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他吸了吸鼻子,“怎么了,要赶我走吗?像刚刚那样?”
沈染白急忙摆手,可他无法开口,只能嘶哑着,扯着嗓子轻轻啊着,孙亦初这才将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生气,我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我很开心,我愿意给你画,画的不好我就去学,一定给你画一个最漂亮的,好不好?」
目的达成,孙亦初这才点了点头,“好,那你要快点好起来,要是觉得画的不好,我帮你请老师。反正我要最漂亮的,行不行?”
沈染白忙不迭点头,生怕下一秒他就觉得自己是在勉强。孙亦初再次勾起唇角,这样,他就不会再七想八想了吧?
当初自己也是这样,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是哥哥说,希望在生日时听到他亲手弹奏的曲子,有了要做的事情和要达成的目标,那段时间总算是过得不至于太枯燥。
他的情况好了许多,也真的往外走了一步,虽然只有一步。
但是哥哥说,有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
希望这个方法,对沈染白同样有用。
“染白,十三号,我要去录制综艺,你愿意给我加油吗?”孙亦初抬眸瞧着他,“第一次去,我有些害怕,你有什么好的经验可以传授给我一下吗?”
他这话假得很,唐亦荷早就解决好了一切,包括出现意外播出事故应该怎样解决等等,全都都有派人教导他。
可他想让沈染白多说说话,心情也能好一些。
果然,听到这个,沈染白瞬间来了兴致。他拿起手机就噼里啪啦的打起字来,一步一步告诉他应该怎么打招呼,应该怎样做才不会被粉丝找到错处,应该怎样回答问题,才不会被黑粉找到由头……
门外,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的唐亦荷瞧了一眼,见二人同样扬着笑,也就不急了。
“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去帮忙买点吃的?总不能让我去吧。”唐亦荷瞧着陶静怡,将人几句就打发走了。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了他和钱沉言。
面前的男人一改冷漠,此时正一脸惆怅的望着天花板。
“看来,你也不是很专业,幸好你没答应帮忙,不然,我也不放心。”唐亦荷坐在他身边,颇为疑惑道:“你说了什么让他如此生气?”
钱沉言叹了口气,“无非是说了几句你弟弟的坏话。”
唐亦荷闻言瞬间冷了脸,抬手就要撸袖子。他拧眉看着男人:“我弟弟哪里不好?我弟弟乖得没边儿,又乖又可爱的,比你可好多了。”
“我说的是他的状态。”钱沉言撇了撇嘴,“……所以,沈染白应该也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唐亦荷愣了愣,反应过来立刻放下了拳头,急切的询问道:“状态?他状态不好吗?有什么地方不对,我怎么都没发现?!你快说啊,信不信我揍你?!”
钱沉言:“……你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
唐亦荷无奈扯了扯嘴角,“这样?”
钱沉言:“……”
要不您还是别笑了,怪慎人的。
“他很抵触医院吧?”钱沉言扭头看着唐亦荷,道:“他刚刚看到我和沈染白对话时,明显后撤了一步,唐总有发现到这个吗?”
后撤?
唐亦荷皱着眉头想了想,“是不是你想多了,他在很多时候都会这样。”
“比如?”钱沉言摸了摸下巴,自己是心理医生,观察到的自然比常人要仔细,联想到的亦是如此。
“我想想。”唐亦荷抿唇想了想,道:“平时遇到陌生人,他会下意识转身避让,正常走路也是。还有上次我们去公园,他看到前面人多,也是后撤了几步,然后就说不去了。”
“应该不止吧?”钱沉言闻言拧起了眉,“夜梦有吗?惊厥、盗汗、手脚无意识发颤、需要特意听着什么才能睡着,这种情况有吗?”
“有,他需要旁边有人陪着才能安稳睡到天亮,如果没有,他需要听着轻音乐才能睡着。”唐亦荷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你的意思是……他在刻意隐瞒自己的病情,让我们以为他的情况好转了?”
钱沉言挑了挑眉,“唐总聪明过人,不过具体的情况,我需要和病人交流才能再做打算。唐总不妨去查查,他抵触医院的原因。”
这个唐亦荷第一时间就查过,可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钱沉言闻言轻声笑了笑:“唐总,有时候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他抵触的或许不是医院,而是医院的某个人,某个位置或者……某个科室。”
“可是他连私人医生都抵触,应该不是医院或是医生的问题吧?”唐亦荷咬了咬唇,“我请的私人医生,或是我父母派来的,只要他知道这个人是医生,他就会抵触。”
“唐总,说句不好听的,您别介意。”钱沉言大概有了猜测,可毕竟只是猜测。
“你说。”唐亦荷知道他这是愿意帮忙了,自然是听他的话要紧。
钱沉言清了清嗓子,特意看了一眼病房,确定里面的人听不到,他这才低声道:“既然他只是抵触医生,连你父母的人都抵触。那有没有可能是他幼时有人借着医生的名号和治病的由头,对他做过什么,以至于哪怕到了现在,他还是会下意识想到那个人?”
“……这……”唐亦荷懵了,这个他从来没有想过。
因为孙亦初缺失了很多记忆,所以他根本没有想过是不是他曾经的记忆里,发生过什么。
他去问孙家,也是着重问他成年后的事情。
“可是他有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这怎么办?”
钱沉言皱了皱眉,“那他有没有日记或是录像带之类的,你们这种大家族不是会记录孩子的成长吗?不至于没有吧。”
“……”唐亦荷沉默了,“他……他从小就不在我们身边,是三年前才认回来的。”
钱沉言沉默了,“养家也没有吗?”
唐亦荷摇了摇头,“他们说亦初的日记向来是藏着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什么地方。”
“……那就只能想办法让他和我交流了。”钱沉言叹了口气,道:“但是唐总,他如果真的抵触医生,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我也不好判断。如果他执意隐瞒,会直接影响我对他病情的判断。”
“这个你放心,我陪着他检查的时候,他说的都是真话。”以前孙亦初抗拒治疗,就是他亲自陪下全程的。
钱沉言瞧着唐亦荷,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你有测谎仪?”
这下,沉默的变成了唐亦荷。
这一沉默,二人便再没了交谈。陶静怡回来时,钱沉言主动加了唐亦荷的联系方式。
“有什么事,发消息。”钱沉言朝唐亦荷点了点头,起身凑到门边敲了敲门:“先吃点东西吧,吃完了你们俩再继续聊。”
几人一人端着一盒打包的盖浇饭,齐齐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孙亦初默默啃着鸡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唐亦荷。
“哥哥,你不开心吗?”
唐亦荷歪了歪头,冲他笑了笑:“没有啊,哥哥就是有些累了,昨晚喝了酒,应该是没休息好,别担心。”他将鸡腿夹进孙亦初碗里,道:“哥哥不爱吃这个,你帮我吃掉好了。”
孙亦初点了点头,帮忙吃掉了。
一点半,沈染白睡下,孙亦初这才跟着唐亦荷离开了病房。
迈巴赫里,唐亦荷翻出了两根棒棒糖,给孙亦初一个后自己吃了一个,“和他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他答应我不会再想那些事情了,我们约好了,他好了给我画画,我给他弹琴!”孙亦初开心的和他分享着,却下意识少了两个字。
他好了给我画画,我好了,给他弹琴。
可我大概永远都好不了了。
“那就好,这样你就多一个朋友了。”唐亦荷弯了弯眉眼,抬手给他理了理头发。
“哥哥……那个钱先生,是心理医生吗?”孙亦初含着糖果,抬眸看着他:“今天你特意留下来,是希望他看看我的病情吗?”
“傻瓜,怎么会呢。”唐亦荷揉了揉他的脸,“我们已经好了很多了,不需要看别的医生了,哥哥今天留下来是怕染白情绪不好把你也带进去了。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暗自松了口气,孙亦初真的太敏感了,就凭着钱沉言的身份就能猜到他留下来的目的。
“那就好。”孙亦初笑了笑,“哥哥,如果你要带我看医生的话,可以提前告诉我吗?我怕我会害怕。”
唐亦荷心疼的瞧着他,凑近贴了贴他的脸:“我会的,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孙亦初点了点头,继续安静吃糖。
他要是不提前说,自己要怎么隐瞒呢?
孙亦初咬着糖果,却恨不得咬下的是自己的舌尖。
哥哥这样好,他舍不得离开。
真的,真的好舍不得。
可是……
那样的夜晚,真的,太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