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义不为所动,直接消了寻呼机上的信息。
翌日。
崔紫雯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崔忠义没有像往常那样去码头搬卸货物,他在家里,一直等崔紫雯自然醒来。
“爸爸——”
崔紫雯精致的小脸尽显明媚,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未在她身上发生过。
“起来喝点粥,爸爸带你去医院。”
崔忠义宠溺道。
崔紫雯听话地应了一声,崔忠义的双眉之间又轻蹙起了川字。
他多方打听,南市最权威的医院是崇德医院,每个科室都和世界的先进医疗接轨,去别的医院就医的人,最后往往还会回到崇德医院。
特别像崔紫雯这样的病,更是崇德医院的招牌治疗。
冯兰兰也在崇德医院治烧伤。
崔忠义无所谓冯兰兰还是狗兰兰,崔紫雯他却不好掌控。
算了,不烂不囫囵,该发生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总不能因为冯兰兰,就把崇德医院视为虎狼之地吧?
崔紫雯吃完早饭后,崔忠义咬了咬后牙槽,带她去崇德医院看医生。
崔忠义像模像样地想先去挂普通科室的号,他怕直接挂了精神科会直接刺激到女儿。
“爸爸,省点钱,直接挂精神科吧。”
崔紫雯轻淡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崔忠义回头看见了她那双亮闪闪的目光。
这一刻,他甚至怀疑,有病的不是女儿,是他自己!
崔忠义轻应了一声,带着崔紫雯去精神科挂号,就诊。
专家号一号难求,但那时候的专家含金量高,给病人看病绝对不会一分钟完事,像中医生那样望闻问切,挺有耐心的。
钟意楼看见崔紫雯的一刹那,有点愣怔。
但他很快恢复了一个医生的平静,详细诊治起崔紫雯的病情来。
得知她患过罕见的肾病,又遇见了罕见的肾源,从死神手里夺回年轻的性命时,钟意楼的眸光在短短数秒内明暗交织了数次。
他似乎给崔紫雯诊断的时间比过往的每一个病号时间都长,也更有耐心。
然后,钟医生又把崔忠义叫了进来,让崔紫雯先在门外等着。
“崔先生,想治好你女儿的病吗?”
崔忠义不知道惜时如金的专家为什么问了这样一句耽误时间的废话!
但他还是礼貌地点点头。
“那就让她发作,让她破罐子破摔,让她歇斯底里,你们民间不是有句话叫‘不烂不囫囵’吗?
这和否极泰来,高烧的尽头是退烧一样的道理,但前提是家属同意和配合。
当然,其间我会用上一些药物辅助治疗,病人不会有生命上的危险。”
国内精神科翘楚的钟意楼,被公费委派西方先进国家进修实践数年的钟意楼,第一次对着一个病号剑走偏锋,使出了在理论上存在着争议,又有一定危险性的看家本领。
崔忠义对钟医生提出的治疗方案没有任何异议。
钟意楼是专业的医生,而他崔忠义,只是个拥有和女儿崔紫雯无一丝缘份秘方的普通父亲。
当然,出了医院的门,他还要马不停蹄去码头装卸货物。
他只有不断地挣钱,才能维持女儿的看病费用,才能一点一点储存钱,然后等关键时刻备用。
讲真,那装卸的活累是累,还真是挣钱。
等寡娘百年过后,把崔忠魁也带到南市来。
崔忠义一边计划着,一边走了出来。
崔紫雯安静得像只小鹿,她没有问医生和父亲谈了什么,而是仰起精致的小脸,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浅笑。
“爸爸,我想去看看我妈妈。”
崔紫雯对冯兰兰的称呼在妈妈,冯兰兰,不要脸之间来回切换着。
冯兰兰也在崇德医院住着,茅怀安也够在冯兰兰身上下本钱的。
崔忠义本能地要劝阻,忽然就想起了钟意楼的话,作了个吞咽的动作后,嗯了一声。
冯兰兰底子好,运气似乎总是不错。
她被开水烫了脸,竟然没有面目全非,只用薄薄的白纱布盖了几个地方,如今在医院里住着,等候一阶段一阶段的治疗恢复。
崔紫雯悄无声息站在了正闭目养神的冯兰兰的病床前。
她有点遗憾,她手里这时候没有一杯滚烫的茶水,若是有,她想再听见冯兰兰的惨叫。
那是很动听的一种声音,证明着始乱终弃者会遭惨报应的结局。
每一层都有茶水楼,崔紫雯勾了勾唇,没有去接。
来日方长。
若是一下子死了,痛苦就那么一会儿,多不过瘾。
“妈妈——”
崔紫雯俯下身子,把脸凑到离冯兰兰很近的地方,呵气如兰道。
冯兰兰睁开了好看的桃花吊梢眼,浓郁风情的一字眉迅速往两边分去。
“雯雯!”
下意识地赶紧用双手捂脸捂眼,往一侧躲去。
“妈,放心,我今天不泼你。我昨天原本也不是泼你的,只是个意外。”
“那你是准备泼谁的?”
冯兰兰一脸问号。
“泼地的,地太脏了,我帮它去去脏。”
崔紫雯说得天理皆容,谁都快信了那也许就是个误会。
冯兰兰把手从脸上拿开,身子躺正了些。
“雯雯,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
冯兰兰一脸母爱的光辉。
“叫茅怀安去买吗?行啊,我想吃茅怀安的心,妈,人心肯定比猪心好吃,你舍得杀掉茅怀安,剖给我吃吗?”
崔紫雯像在说摘一片树叶给她把玩。
“来人啊!来人啊!”
冯兰兰看着崔紫雯那变幻莫测的眼神,吓得大叫起来。
候在门外的崔忠义迅速冲进来,把崔紫雯立刻护在怀里道:“雯雯,你没事吧?!你不要吓爸爸!”
钟宁晨刚查完房,正一脸严肃地向医生办走去,听见了病房的呼救声。
他蹙了蹙两道比剑眉多一丢丢柔软的密黑的眉,向病房走去。
“宁宁?”
看见崔紫雯的刹那,钟宁晨脱口而出。
“神经病!”
崔紫雯无所顾忌,穿着白大褂又怎样?还不是照样给没脸没皮的人治病吗?
钟宁晨看着崔紫雯天使的面孔下,柔嫩的双唇里吐出的粗鲁的语言,走到冯兰兰面前,轻声安慰道:“没事,这是大白天,崇德医院很安全,放心治疗。”
然后转向崔忠义,看着他怀里毫无修养的崔紫雯,沉声道:“如果是你们惊扰了病人,请离开。我是冯兰兰的主治医生钟宁晨,我有权利保护我的病人。
你看是你们自己离开,还是我喊保安把你们请走?”
钟宁晨的语言也仿佛在84里泡过,有种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不好闻得很。
崔紫雯朝他挥起了小拳头。